中国风流行歌曲,顾名思义,就是带有浓烈中国色彩的流行歌曲。众所周知,流行音乐是兴起于欧美的一种时尚、大众文化,于上世纪二十年代开始传入我国,从那时起,有中国风味、具有中国民族特色的流行歌曲,一直是中国流行音乐从业人员追求的目标。从黎锦晖到陈歌辛,从邓丽君到周杰伦,无不走着一条将中国传统音乐文化与流行歌曲相结合的路子。随着周杰伦的歌曲《东风破》红遍大江南北,一种被冠以“中国风”名称的流行歌曲开始走进大众、学界的视野。现在有关于“中国风”流行歌曲的释义,最主流的解释就是黄晓亮提出的“三古三新”,即古辞赋、古文化、古旋律与新唱法、新编曲、新概念。从这个解释出发,我们可以看出中国风流行歌曲的解构主义色彩,即解构中国传统的古辞赋、古文化、古旋律,与当代的编曲、唱法、概念相结合,进而重构中国当代流行歌曲。本文就是基于解构主义的视角,来探讨中国风流行歌曲对中国传统文化的解构与重构。
一、解构经典辞赋文本,构建古韵唯美歌词
中国风流行歌曲的盛行,首先要归功于其歌词的古风古韵、清新脱俗。通常一首歌曲所描绘出的艺术形象,是由旋律描绘出来的音乐形象与歌词描绘出来的文学形象相结合的产物,在大众艺术接受过程中,歌词形象的鲜明性与通俗性远胜于音乐形象,因此,一首歌曲的好与坏、能否为大众所接受,首先就要看歌词文本的质量与吸引力了。而中国风流行歌曲的歌词恰好吻合了这一特点,古色古香、除去旋律其本身就是一首很好的诗词了,比如方文山为周杰伦所写的系列中国风歌词《青花瓷》《兰亭序》《东风破》等。
分析典型的中国风流行歌曲的歌词,我们可以发现,很多的歌词都是有一些来源出处的,比如方文山为周杰伦所作的《发如雪》中,“发如雪”的歌名本身便化用自唐朝著名诗人李白的《将进酒》中的经典句子“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在接下来的歌词中“是谁打翻前世柜,惹尘埃是非”中的“惹尘埃”源自于南北朝禅宗慧能大师的名句“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又如方文山创作的《东风破》,其歌词名本身是取东风破的曲牌名,而其中的“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让人想到白居易《琵琶行》中“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经典诗句。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将中国传统辞赋中的经典文本进行解构,然后再与词作者的情意表达相结合,创作出格调清新淡雅的新律歌词是中国风歌词创作比较常用的手法。除了对于经典诗词文本的解构,中国风歌词中还经常使用拆散经典文本的结构习惯,进而构筑非常规词句搭配,这一点连方文山自己本人也是认同的,在其新浪博客的介绍页中,引用百度百科中对他的描述“擅长拆解语言使用的惯性,重新浇灌文字重量,赋予其新的意义,纺织出新的质地,建构后现代新词风。”
这种写作方法与解构主义的理论是不谋而合的,解构主义的理论认为,文字先于语言,基于文字的差异性可以说明文化和文学的开放性、边缘性、多重性和多义性,从而否定结构主义的语言、语音中心论、文本的封闭论、语义的简单论(蔡亚洲《浅谈方文山中国风歌词中的解构主义及解构意义》,《青年文学家》2011年第6期)。比如,方文山为周杰伦所写的《东风破》中的一句歌词“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候”,就是非常典型的对传统语言结构、逻辑的解构,这句歌词按照通常的语言结构来分析,可以将其细化成几个小短句,如“岁月如流,涂在墙壁上的油漆经过多年的风吹雨打已经开始剥落,透过油漆剥落的斑痕,我仿佛看见小时候的光景。”方文山用庖丁解牛般的手法拆解传统的语言结构习惯,以“油漆在墙上剥落”作为句子的结构核心,大胆将岁月比拟成斑驳的油漆直接替换为主语,然后将主人公的“我”舍去后,用“看见小时候”作为句子的补语,这样,一个具有多重结构性、多重意义的句子就创作出来了,意境深远而耐人寻味。总之,不管是基于传统音乐辞赋内容本身的解构,还是对于文本结构、逻辑、搭配习惯的解构,一首好的中国风流行歌曲,必然会有一首极具古风古韵的歌词。
二、解构传统音乐体系,建构现代流行音律
从音乐的本体来说,中国风流行歌曲在音阶、调式、音色等方面均有自己独特的艺术特征,这些特征是其区别于其它流行歌曲的主要因素。从解构主义的角度来看,这些特征是基于对中国传统音乐体系的解构之上,而与当代流行音乐元素重新构建而成的。
首先,在调式、音阶的使用上,中国传统音乐中的音阶视音级的多少而进行归类,比如包含有五个音级的称为五声音阶,包含有六个音级的称为六声音阶,以及包含七个音级的七声音阶。从调式的角度划分,五声音阶也称为五声调式,其基本的音级为宫、商、角、徵、羽,由这五个音级分别作为主音就可以构成最基本的五个传统调式,在五声调式的基础上,如果添加任何一个偏音,比如清角、变徵、变宫、闰,就可以构成六声调式,而如果是在五声调式的基础上添加两个偏音,那么就构成七声调式,最基础的七声调式分三大类,一共十五种基本调式,这三大类分别是添加变徵、变宫的雅乐音阶,添加清角、变宫的清乐音阶,以及添加清角、闰的燕乐音阶。可以说,中国传统音乐中的调式音阶非常的繁多复杂。中国风流行歌曲在众多的传统调式音阶中,去繁存精,大部分都采用五声调式来进行旋律的写作,自然而然,音乐中就充满了古色古香的韵味。
其次,在编曲配器上,论文格式中国风流行歌曲揉合了很多的中国传统乐器音色来作为情感表达、彰显风格的重要手段。如果站在解构的立场上,换句话就可以说,这是对中国传统音乐音色体系的解构,之后与当代电子、电声乐器音色相结合而重新构建了中国风流行歌曲的编配体系。
中国传统音乐的音色体系自古以来就有一些比较科学的分类,在西周时期,依照乐器制作材料的不同,将乐器分为八类,也称“八音”,即金、石、土、革、丝、木、匏、竹。在各个不同的发展历史时期,音乐的表演与演奏都有各自不同的音色体系,比如先秦时期的钟鼓之乐,就是以编钟与建鼓为主要乐器,辅以编磬、笙、排箫、瑟等乐器的大型管弦乐队;再如唐代大曲中使用的清乐乐队主要由编钟、编磬、琴、瑟、击琴、琵琶、箜篌、筑、筝、节鼓、笙、笛、箫等十多种乐器组成,丝竹、打击、吹管乐器成为该乐队编制的主要乐器;再如元杂剧使用的伴奏乐队,以笛、鼓、板为主,有时也加笙、琵琶、三弦、锣等乐器;等等。可以说,中国传统音乐中不同时期,不同风格种类的音乐都均有其相对应的乐器编制,中国风流行歌曲并不是要承袭这些传统乐队编制体系,而是选取最具古韵代表性的乐器,比如《青花瓷》中使用的古筝、竹笛,《千里之外》中使用的钟、古筝、二胡等,与现代流行的电子、电声乐器相结合,重构了中国风的音色使用体系。
当然,传统音色的使用并不完全籍由演奏人员实施演奏,中国风歌曲中使用的传统乐器音色有很大部分直接用的是该乐器的采样音色,比如《霍元甲》《忍者》《七里香》中使用的笛子,《龙拳》中使用的古筝、琵琶等等,这些音色的制作,首先解构该传统乐器的单音弹奏,进而分解该乐器的演奏力度,再拆开各种演奏法,在此基础上进行采样,然后在采样器中进行重构并合成该音色,这也是具有非常典型意义的解构主义。
最后,在有些中国风歌曲里,会直接截取传统音乐中的某些旋律元素用于歌曲的前奏或间奏中,有的甚至直接在主旋律中与其它乐句进行融合,创作出极富古典韵味的音乐旋律。比如周杰伦的歌曲《双刀》《黄金甲》在前奏中引用了两首中国传统民歌的片段,而李玉刚演唱的歌曲《新贵妃醉酒》则是将传统京剧的元素融入到旋律当中。这些都是中国风流行歌曲直接汲取中国传统音乐养分的典型例子。
三、解构传统审美意象,传递当代人文精神
中国传统文化是一种和的文化,中国传统音乐文化是传统和文化的分支与组成,其结构的核心是“同中求异”,不论是句式结构、主题材料的发展变化,还是节奏的变化处理、曲式安排,都是在统一性的原则下追求些微的差异性。在音乐的审美上,讲究朦胧含蓄的意境美,强调作品的气韵生动、传神风骨,注重人与自然的交流与统一、即天人合一,追求人际关系的和谐圆满,并追求艺术表现中情感与伦理道德的渗透与融合,推崇艺术表现手法的蕴蓄婉曲、动静相成、虚实相生,喜好艺术形态简约质朴、协调适度,以中庸平和为最高审美理想。
流行歌曲作为俗文化的一种,通俗易懂、便于传唱是其标志性的文化特点,而饱含艺术蕴味与深远意象则不可避免的成为缺憾,著名作曲家施光南在描绘理想的歌曲创作时憧憬“让艺术歌曲通俗化,让通俗歌曲艺术化”,中国风流行歌曲可以说正在践行着这一理想。它通过对中国传统音乐文化的解构,分解传统艺术审美趣味,攫取典型意象,融合现代俗文化的元素,从而重构出当今主流文化的意识形态,并传递着当代的人文精神,在制造流行的趋势上提升了流行文化的艺术品位。具体说来,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在主题、内容上,中国风流行歌曲破解传统音乐朦胧含蓄的形象,籍由更细化、并兼具视听色彩的具象,来塑造新时代的人物情感。比如有崇尚武学、充满英雄主义色彩的《双截棍》《龙拳》《霍元甲》《曹操》《盖世英雄》《十八般武艺》等,有如山水素描般唯美意境的《青花瓷》《发如雪》《兰亭序》《东风破》等,有娓娓道来、细说故事般的《娘子》《斗牛》《爷爷泡的茶》《半岛铁盒》《最后的战役》等。
在单个歌曲中,也会具有多重典型的传统音乐意象,比如《东风破》中歌词写到“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你走之后酒暖回忆思念瘦/水向东流时间怎么偷/花开就一次成熟我却错过/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岁月在墙上剥落看见小时候”,“谁在用琵琶弹奏一曲东风破/枫叶将故事染色结局我看透/篱笆外的古道我牵着你走过/荒烟漫草的年头/就连分手都很沉默”,入木三分的刻画了离愁别恨和寻旧感怀两种典型的艺术意象。
其次,突破传统音乐中的结构核心原则,敢于求异,勇于对比。在速度较快的歌曲中,段落的对比、音色的对比、织体的对比、力度的对比,无不体现异中求同,比如《半兽人》等;而在速度偏慢、比较抒情的歌曲中,音区的对比、织体的薄厚、音型的构成,又无不体现出传统音乐同中求异的特征,比如《菊花台》等。
当然,中国风流行歌曲在解构传统音乐文化的同时,也处处传递着当代文化的人文精神,从《听妈妈的话》中的关心下一代成长到《外婆》中对亲情关怀的呼唤,从《三年二班》中的自我激励到《爸,我回来了》中对家庭暴力的抵制,从《本草纲目》中洋溢着的民族自豪感到《霍元甲》中的自尊自强,这些歌曲不再局限在流行歌曲的爱情世界中,而更多的体现出创作者对于社会、家庭的责任感,体现出寓教于乐的传统音乐思想。
综上所述,中国风流行歌曲对于传统音乐文化的解构与重构,使得传统音乐文化能够换新装登陆到最主流的音乐文化阵营中去,这不但可以延续传统音乐的发展,而且有助于人们重新认识中国传统音乐文化的博大精深,借助流行音乐的教化功能,还可以对新时期的青少年进行传统伦理道德的教育。[论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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