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词:艺术家 困境 美 理智 情感
(一)艺术家小说的主题
托马斯·曼的一系列描写艺术家困境的小说被称为“艺术家小说”。 以《特里斯坦》、《托尼奥·克勒格尔》、《威尼斯之死》这三部作品最具有代表性。这些作品都涉及到资本主义社会中艺术家与社会的关系问题,表现了艺术家与社会的对立。一方面,作为社会中的人,艺术家由于对爱和美有着强烈的渴望和超乎一般的欣赏能力,他们曲高和寡,难以与其他庸人为伍;另一方面,作为艺术美的探索者,对艺术的狂热追求使他们陷入了个人理智与情感的冲突。他们虔诚的匍匐在美的面前,内心产生了对美的渴望、嫉妒甚至是一些脱离自我控制的病态心理。在意识到自身与众不同的疯狂行为却无力克制时,他们鄙视自己甚至达到了憎恨的地步。并为此在精神上倍受折磨却无力抗争,继而产生颓废心理,最终沦为艺术的牺牲品。
(二)艺术家困境的成因
理性和灵魂本是一对双生儿,二者的纠缠与斗争,贯穿了人类的整部历史。在昆德拉笔下,它们被成为重与轻;而在尼采那里,则被叫做日神和酒神。理性的缺席通常导致迷信和疯癫,而灵魂的失落则会导致冷漠和虚无。
根据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我们可以通过作家身上所体现出来的这种压抑与抵抗的矛盾来解释他们的创作动机。“自我代表我们所谓的理性和常识的东西,它和含有热情的本我形成对照”。{1}作家通过“自我”和外部世界进行沟通交流,将心理上的兴奋排放到外部世界。同时,“自我经常希望把本我的希望付诸实施,好像是它自己希望的那样”。{2}当“本我”欲求与“自我”抵抗精神的矛盾不能调和的时候,便产生了压抑与反抗的情绪。当然,在一定程度上,“自我”和“本我”没有截然分开,而是以较低的形式融合到“本我”中,它可以通过“本我”而和“自我”交往。 然而,当压抑与抵抗的矛盾十分激烈,以至于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自我有一种把外界的影响施加给本我的倾向,从而使作家感到“自我”需求的缺失,并将这种不满足心理转化为强烈的创作欲望。
作为艺术家,他对名誉和尊严有着强烈的渴求,因此便不得不用更高于常人的道德水准来约束自己的行为,通过理性的克制使自己达到众人心目中的最高崇拜对象(“高于本我的超我”)——即“自我”与“本我”的对立;作为艺术家的“本我”不能脱离社会中的“自我”而独立存在,艺术美与社会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使得这些极富激情的艺术探索者们陷入了“艺术家困境”,甚至是在道德层面对自己提出了近乎折磨的高标准、高要求,即“超我”标准,以至于发展到后来,“超我”对“自我”的支配,越到后来就愈加严厉——即以良心的形式或者也许以一种潜意识罪疚感的形式,当“自我”意识无法抑制所产生的焦虑情绪,从而便萌发出悲观绝望的心理,走上了悲剧性的道路。
(三)艺术家追求的“美”
我们总说艺术家在追寻艺术美,那么在托马斯·曼的小说中,“美”为何物?其后可否有些许象征意味呢? “长着拱形多毛孔罗马式上唇和一双大得出奇的脚板,两腿不听指挥,为人孤僻”{3}的史平奈尔拜倒在“迷人、神秘、可爱”人人奉承人人赞美的迦伯列勒裙下;爱好“无所事事地躺在沙滩上沉思,总是孤独的,跟那些正常和普通的人们隔绝”的克勒格尔所爱慕的“跟全世界都能和好友爱地相处,整日划船、鼓帆和游泳”的汉斯;“孤独地成长,没有同伴,欠缺才智赖以发挥的体魄”的五十岁的阿申巴赫所痴迷的“光滑得像一座雕像那样,体形年轻而完美,神采奕奕”的14岁少年塔齐奥。
一目了然,这些“美”的追逐者都与“美”的依托者有着天壤之别。艺术家们大多长相怪异,身体羸弱,性格孤僻,喜好孤独,荒诞怪癖,在与人的交往中,不善言辞,甚至有时候还会遭到正常人的轻视与嘲笑;而他们所倾心的对象都有着姣好的面容,活泼开朗,热衷于社交活动,是众人瞩目的对象。如此强烈的反差正体现了“美”的不公与非正义性,对艺术的渴望使他们不得不成为离群索居的孤独者,只有有艺术才能让他们情不自禁地突然激动,热情洋溢。一方面,他们希望能够得到尊重;另一方面,却又不得不不通人情,超乎人情,刻意对人性保持一种疏远和淡漠的态度。通过与世隔绝,以此来脱离世俗的纷扰与羁绊,以超然于尘外的独特视角来审视生活中惯有的“美”,这样才能更好地被美吸引,去表现美,同时能够成功地描绘美。艺术家们拜倒在“美”的面前,同时在欣赏“美”的过程中逐步走向毁灭。在《威尼斯之死》中,阿申巴赫在临死之前把自己幻想为古希腊先哲柏拉图而喃喃自语。他承认,“美是通过感觉的途径,通过艺术家的途径使人获得灵性的,是一条纵然甜蜜但却是冒险之路;秀丽的外形和超脱会使人沉醉,并唤起人的情欲,同时还可能使高贵的人陷入可怕的情感狂澜里”。{4}于是他得出结论:知识是深渊,美也同样会把人引向深渊。由此看来,艺术审美在实践层面遭遇困境,因为向美之心在生活中必然受到欲望的诱惑。
审美的最基本特点是立足于人的感性存在。“在人类精神的几大领域,只有美学立足于人的感性存在,所以人们历来以美的感性力量对抗唯理主义和科技至上”。托马斯·曼借阿申巴赫之口称塔齐奥为“善于嘲弄人的上帝的工具”。这里暗示着,上帝通过美的形体只是向我们展示美而嘲笑人类的无能———永远只能向往着美却无法得到。审美只是乌托邦。
注释:
{1}{2} 车文博 主编,《弗洛伊德文集(第四卷)·自我与本我》 [M] 长春出版社2004,5 第147页
{3}{4}(德)托马斯·曼 著 刘德中等 译,《托马斯·曼中短篇小说集》[M].上海译文出版社 第29页,第24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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