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宋丽娜，女，1982—，河北人，本科，助教，研究方向：汉语言学，工作单位：廊坊广播电视大学。
一 引言
1987年发表于《上海文学》的池莉小说《烦恼人生》，以真实的手法再现了普通人的生存困境。作者写实的写作风格也迅速在文坛掀起了轩然大波，成了众多文学家研究和模仿的对象。新写实小说也是中国继伤痕文学、反思文学、改革文学、先锋文学后出现的一种新的文学形式，深受广大作家和读者的追捧。新写实小说区别于早先的现实主义以及由其衍生出的一些流派，而是在文学发展瓶颈期产生的一种新的文学倾向。新写实小说创作虽然以写实为主，但更加注重对生活原貌的描写和再现，哪怕生活的原貌并不是高尚和纯洁的。此外，由于吸取了其他写作流派的优点，新写实小说无论在写作内容还是在写作手法上更具时代性，并且更具创新精神。下面本文将从三个方面研究新写实小说的审美取向。
二 以真实、平淡的生活为美
新写实小说以真实描写平淡的生活为美。这种真实的，关注生存最底层小人物的写作手法更加能够引起广大人民群众的共鸣，更加容易被普通人们所接受和推广。新写实小说中并没有关于对人性的深刻思考和对某种崇高品质的广泛赞美，也没有对某种风景的细致描写和表现，而是以真实、朴素的语言表现了普通人的生活状况。例如，在前文提到的池莉的小说《烦恼人生》中，主人公印家厚是一名普通的轧钢厂工人，有一位普通的妻子，过着普通的生活。虽然他也曾希望他的妻子能够更加漂亮、时尚一些，但他却十分清楚，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这样一个女人每天上班都送你出去，每天下班又会等你回来。正因为如此，当印家厚的女徒弟雅丽——一个比他妻子更加年轻而有活力的女孩向他表示爱慕之情时，他并没有像很多现代小说里描写的那样飘飘然，而是冷静、理性地看待自己的生活和这场突如其来的“艳遇”，最后果断地拒绝了雅丽，彰显了作者的审美取向，即平淡、真实的生活才是永恒的美丽，短暂的惊艳带给人们只是瞬间的虚荣，虚荣过后剩下的不仅仅是唏嘘，更是无法挽回的毁灭。而刘震云的《一地鸡毛》更是将日常生活的琐碎、平淡叙述得淋漓尽致，每一个小说中的故事细节都能够让读者对号入座，会心一笑。小说以小林家的一斤豆腐馊了作为开头，并继续展开写一斤豆腐有五块，二两一块，需要小林每天上班前特意到公家副食品店排队才能买到等，并由此引发的小两口的争吵小林认为老婆小题大做，并说老婆上次打碎一个暖水壶，而小林老婆一听又说到暖水壶便开始鼻涕一把泪一把地唠叨……作者这种近乎流水账式的对日常生活的描写深深地吸引着生活底层普通劳动者的目光，当看到自己的事迹被搬到一部小说中去，每一个读者都会觉得亲切、兴奋。而小说也没有让读者失望，人们生活中所能够经历到的琐碎问题甚至争吵都被作者以写实的手法跃然纸上，让读者大呼过瘾。而作者也通过这部小说反映了新写实小说的审美取向，即上文所述的以实为美、以俗为美。在中国许多小说流派中都有远离生活而凝练出某种时代特色的作品，例如，我们的反思文学、改革文学、先锋文学等。这些文学作品无疑迎合了那个特定时代的发展要求，但无疑都高于人们的真实生活，在给人们的精神生活带来一定指导的同时并没有给人的心灵留下多少印记，也无法引起人们的共鸣，所以他们发展的时间都很短暂并且都遇到了相同的发展瓶颈。而新写实小说正是在这种文学发展低谷时产生的文学形式，其写实的手法和角度在引起更多读者共鸣的同时也给文学带来了一种启迪，即文学作品不用刻意去迎合时代的发展，不用刻意去拔高其思想内涵和写作意义，而应该注重对人们生活的真实描写，哪怕这种描写是庸俗的。而这些真实的景象后面其实便是时代的精神，这是任何一部作品都有的属性。以真实和平淡的生活为美是新写实小说重要的审美取向，这种审美取向也越来越趋向于朴实无华的自然美的真谛。
三 对传统形象的颠覆
新写实小说将主人公的身份定位在广大普通的劳动者身上，并且真实地表现这些普通人身上的美与丑，这就导致新写实小说区别于许多传统小说中的人物要么是一身正气的英雄形象，要么是人人喊打的反面典型。新写实小说中的人物形象更加真实，主要表现在以下两个方面。
首先，新写实小说淡化了对传统正面人物和英雄的描写。在早期的小说中正面人物和反面人物，英雄与坏人都有着鲜明的形象，而且两者之间的斗争与对比贯穿了整个小说。而这些在新的写实小说中我们却很难看到。新写实小说摒弃了那种对社会强烈抨击的写法，也没有对人性进行无限制地拔高，而是对生活在底层的普通小人物的烦恼和追求进行了客观的描述，并不掺杂过多倾向性的评论。例如，《一地鸡毛》中的小林为了给妻子调换工作而送礼，小说并没有对这种行为进行指责和批判，也没有对造成这种社会现象的社会大环境进行深刻的剖析，在这里只是为了说明小人物为生活奔波的辛苦而已。而这也恰恰是新写实小说能够迅猛发展的一个重要原因。人们不仅仅是为了受到灵魂的洗礼采取读小说，有时也是为了消遣，为了了解别人的生活。对于小说中的人物，每位读者都有自己的判断和理解，不需要每个作者对每位人物都进行刻骨地分析，作者真实、直接地还原小说人物的生活，让读者自己去感悟和寻找所需要的东西未尝不是另一种对读者的启发。新写实小说无法给人们的生活立一个坐标，让读者为之去学习，去奋斗，只是给读者展现和其类似的小人物的生活状况，如《烦恼人生》中的印家厚，《一地鸡毛》中的小林。这些小人物同样有自己的理想，甚至梦想，但和现实中的每位读者一样，真正能够实现梦想的人有几个呢？大部分人都过着忙碌、奔波的生活，他们和小说中的人一样需要拉蜂窝煤，需要买白菜，他们会在家里因为看电视而和爱人吵架，他们会因为孩子的成长而焦头烂额。这就是新写实小说带给我们的新人物形象，在这些形象中我们看不到伟大和高尚，甚至看不到激情和热情，看到的只是小人物生活中的无奈，一种会发生在每个人身上的真实的无奈。而正是这种真实的无奈能够引起普通读者的广泛共鸣，成为读者口口相传的主要动力。
其次，新写实小说颠覆了传统的家庭和睦关系，而多角度、多色彩地展现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中国的传统家庭关系一直倡导儒家“和”的思想，所以我们在小说中看到更多的是关于家庭和睦、父慈子孝的宣传。不可否认这些正面的宣传对于我们精神文明建设起到重要的作用，生活中人们需要对于生活的正面进行宣传，但我们同样不应否认的是我们的生活不可能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完全是和谐的，而是具有更加多样的色彩。正因为如此，新写实小说才没有对生活中的矛盾遮遮掩掩，也没有对生活中不和谐的甚至丑恶的一面削弱处理，而是一如既往地真实地还原生活的全貌。所以，我们能够在新写实小说中看到了一些关于颠覆中国传统家庭观念的描写。
在方方的小说《落日》中讲述了一个苦命女人的故事。小说中的女主人公丁太24岁便死了丈夫，独自带着两个儿子生活。为了能够支撑这个家将两个儿子抚养成人，她什么都干，甚至捡起了垃圾。后来，孩子们都长大成家，四世同堂。丁太又主动承担起照顾后辈的任务，并乐此不疲。然而，故事的发展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丁太从此过上了安逸、平静的晚年生活，恰恰相反，儿子和孙子都视丁太为累赘，经常对她恶语相加并且越演越烈。而丁太也终于在一次和儿子激烈的争吵后服毒自杀。听到“噩耗”，丁太的儿孙们感到无比的轻松，并开始心照不宣的庆祝，谁料丁太大难不死并在医院里消耗着儿孙们的钱财和耐心。终于对“幸福生活”向往的儿孙们忍无可忍并合伙导演了一场骇人听闻的闹剧：他们让医生给丁太停药，并开具了死亡证明，将尚未咽气的丁太推进了火葬场。这个让读者毛骨悚然的故事无疑是对中国传统家庭关系的巨大颠覆。而作者同样对此没有任何评论，只是将这样一个故事细腻、真是地展现在了读者的面前。作者在此并不是宣扬什么或者批判什么，而是将生活中真实的一面完整地展现给读者。当读者读到这个故事的时候，每个人在对故事中的儿孙痛恨之时也都会审视自己对父母的态度。这正是作者想要的思考。没有丑怎么有美，新写实小说就好比是一面镜子，通过这面镜子，人们才会审查自己的美与丑。这就是新写实小说颠覆传统形象的目的，通过这种颠覆能够使人更加全面地看到人性，从而更加全面地认清自己。
四 对小人物闪光点的肯定
新写实小说的一项审美取向变化便是对社会底层小人物闪光点的肯定。和其他的小说相比，新写实小说是最全面、最真实地反映社会底层小人物的生活。所以，我们看不到以往小说中对某种精神的无限赞扬，也看不到对社会丑恶的深刻批判，甚至看不到对人性的刻骨剖析。我们看到的只是一个个和我们一样在社会上奔波和忙碌的人。而新写实小说却对这样一种平凡甚至平庸的奔波和忙碌进行了一种肯定。既然我们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奔波和忙碌，那这种代表大多数人生活的生活方式自然也有它独特的生命力。如前文所述的新写实小说的代表作《烦恼人生》讲述了轧钢厂工人印家厚平凡琐碎却又充满温馨的生活。生活在社会底层的印家厚有着大多数人同样的烦恼和压力，狭窄的住房，拥挤的公厕，争吵的公交，工作的不如意。这一切就像一座大山压在印家厚的身上，让他喘不过起来。而面对生活的窘迫，印家厚并不绝望，并有着自己的幸福和希望。他知道每天上班时会有一个女人送他，并收拾好家务，做好饭菜，等他回来。虽然这个女人并不漂亮，但却让他感到踏实和温馨，尤其是当他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家里，妻子体贴地递过来一杯温开水和一条混着太阳和香皂气息的湿毛巾催促他多吃菜时。那一刻，他甚至感到家里的空气都是甜的。他有自己的甜蜜理想：他希望能够为长辈买一份高级的生日礼物，他希望能够拿着奖金带妻子去吃一顿西餐。为了这些平凡但却真实的理想，他不停地奔波和忙碌着。对比着自己昔日的伙伴，印家厚感到信心倍增，精力充沛地投入到忙碌的一天中。虽然很多类型的小说都能够反映平凡中的美，但无一例外都将美进行了升华。而新写实小说却不加修饰地肯定了平凡生活中的闪光点，哪怕这闪光点只是忙碌、奔波中的一瞬。而作者的写作意图正是将这至真至美的一瞬展现在读者面前。我们大部分的普通人都如同小说中的人物一样奔波于社会之间，并没有太多的辉煌，甚至很难评价其人生价值。但这些人们同样有着属于自己的幸福时刻，虽然这时刻只是每天忙碌生活中的一个点，但正是这样一个点支撑着每个人继续努力、辛苦地生活下去。而当每个人的闪光点集中在一起所散发出来的光辉将是整个社会的辉煌。这便是新写实小说所带给我们的又一审美取向变化。
五 结语
新写实小说是中国当代主要的小说类型，其真实的写作风格和贴近底层群众的取材深受广大读者的喜爱，并能引起读者的广泛共鸣。本文从以真实平淡为美、对传统形象的颠覆和对小人物闪光点的肯定三个方面对新写实小说的审美取向进行了研究。本文的研究对于推动中国文学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作用。
参考文献：
[1] 丛晓峰：《近年新写实小说研究述评》，《山东社会科学》，1996年第2期。
[2] 李阳春：《由本相走向寓言的新写实小说》，《中国文学研究》，1998年第1期。
[3] 刘薇：《生活价值的“发现”和神圣的失落——试析新写实小说的特点和局限》，《中山大学报论丛》，2003年第5期。
[4] 周政保：《“新写实小说”的审美品格》，《小说评论》，1993年第5期。
[5] 张德祥：《“新写实”的艺术精神》，《文学评论》，1994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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