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鼠族》是美国漫画家阿特·斯皮格曼的作品，1992年获普利策奖。由于其纳粹大屠杀题材和特殊的表达手法，《鼠族》自出版以来就面临体裁分类的难题。本文试以后现代文学角度视《鼠族》为绘本小说，分析并讨论作者处理虚实的手法及其用意。
关键词：真实；虚构；后现代
《鼠族》共两册，描绘了作者阿特的父亲悲惨的纳粹大屠杀经历，以及现实生活中令人神伤的父子关系。作品皆用真实姓名，但人物都以拟人化的动物呈现（如：犹太人——鼠，德国人——猫）。书中真实与虚构错杂，被《纽约时报》称作有“纪录片的细节和小说的生动”，刚出版就面临体裁分类难题。有人视其为非虚构作品，如回忆录、传记、历史体裁，有人则因其运用诸多小说写作技巧而视其为小说。后现代主义者常常质疑真实叙述历史的可能性，甚至宣称一切历史叙述皆虚构。阿特说一切艺术是“一种谎言，一种筛选过程：历史学家和小说家都参与其中”。本文试以后现代文学角度视《鼠族》为绘本小说，突出书中的小说写作技巧。
作为纳粹大屠杀幸存者的后代，阿特试图通过在世父亲的口述做个记录。但大屠杀题材很难写，毕竟作者不曾经历。《鼠族》（下） 中，阿特因《鼠族》（上）成名后，面临记者形形色色的提问却不知道如何应答，“我有什么资格来说？”。不过这种困惑在他与心理医生的对话中得到了答案。
“萨缪尔·贝克特说过，‘每个单词就像一个无用的污点并且毫无意义’。”
“是的。”
“但他毕竟说了。”
最终作者选择了真实与虚构混杂的方式言说“无法言说”之事，而不是保持沉默。
通过暴露书中真实与虚构的混杂，作者暗示记忆、叙述和艺术表现中没有绝对的真实。他承认“我父亲的真实经历与他能够记起和讲述的（并不完全一致），然后是我的理解，再写到纸上，然后当然还有读者的理解。”记忆和叙述不可靠，因为存在主观性。在《鼠族》（下），阿特提及确有记录的军营管弦乐队，但他父亲却否认有其存在。而当阿特质疑其父做铁匠的时间段前后不一致时，弗拉德克说，“那又怎样？少花点时间写打铁这块。在奥斯威辛我们没表戴的。”可见弗拉德克的或者任何人的记忆都不可靠。在《鼠族》（上），阿特说“我希望在母亲在世时得到她的故事。她更敏感些……这样可以让这本书找到平衡。”由于安雅的日记已经被焚毁，整本书的大屠杀经历就是弗拉德克一人提供的版本。这不免让人怀疑其叙述的真实性。艺术表现也不可靠。纳博科夫曾说，“人们永远无法接近真实，因为真实是一种无限发展的认知……永远无法被触及。”阿特承认，“有太多东西是我无法理解或想象的。我的意思是，真实对漫画来说太复杂了……不得不删减或扭曲的太多了。” 妻子弗朗索瓦鼓励阿特“诚实”地描写，然而另一场景却揭示了书的虚构成分。在与妻子的一次长谈后，阿特承认整个对话并没有如他描述的那样发生过——“在真实生活中，你不会让我讲这么久而不打断我。”即使真相就在眼前，表现出来时也会变得不真实，更别提要表现未曾经历的真相。
后现代作品常常自我质疑，消解作者的权威性。《鼠族》正是这样，可以从作者的隐喻和元叙述来解读其中虚实的矛盾。举个“玻璃眼”的例子。弗拉德克的一只玻璃眼竟被医生认定是完好的。回想起当时四个犹太人因黑市交易被绞死，弗拉德克很伤心，“泪水甚至从我坏死的眼睛里流出来”。这是真的吗？玻璃做的眼睛怎么可能完好，还能流出眼泪，甚至玻璃做的眼睛本身也值得怀疑。不过，这也可以理解为一种隐喻，暗示纳粹大屠杀的恐怖场景，不管其真实与否，都是催泪的，甚至能让未曾经历过的人们落泪。所以作者是在消解自己对叙述的主宰权，并试图让读者超越文本，在真实与虚构之间读出更多的东西。元叙述是混杂虚实的另一种方法。作者往往称自己是在虚构作品，使对叙述的叙述成为小说的一部分。《鼠族》（下） 开篇，阿特在思考把他的法国妻子画成什么动物，并困惑地透露自己 “试图重构事实，却做的很不充分”，还说“我甚至还搞不清我和父亲之间的关系……我怎么能弄清奥斯威辛？……还有纳粹大屠杀？”。他披露自己描绘的不都是事实，而是令其看着像是真的，“这样就能让一切更真实——更人性。” 于是，真实与虚构陷入混沌，作者不再是唯一掌控文本的人，需要读者自己做出判断。
《鼠族》中虚实错杂，但在后现代视角的解读下也逐渐清晰。作者通过特殊手法处理沉重题材，有其良苦用心和巧妙之处。这不仅反映了作者的后现代意识，也对读者提出了更高的阅读要求。
参考文献：
1. Spiegelman, Art. Maus I A Survivor’s Tale: My Father Bleeds History. New York: Pantheon Books, 1986
2. Spiegelman, Art. Maus II A Survivor’s Tale: And Here My Troubles Began. New York: Pantheon Books, 1991
3. ProQuest Historical Newspapers The New York Times (1851 - 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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