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小说《妻妾成群》与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都通过对封建婚姻中女性的悲惨命运的表现来凸显封建社会中女性对于制度与传统安排下的命运的无意识屈服,也就是在封建社会中成长起来的女性所表现出的一种宿命意识。而根据小说改编的电影却与原著在对于主人公宿命意识的表现方式上有很大的不同,这种不同首先表现在电影与原著在意象上的不同侧重点,其次表现为电影与原著整体上相异的感情基调。
关键词:《妻妾成群》;《大红灯笼高高挂》;意象;感情基调
1989年,苏童延续对女性一贯熟稔的描写风格创作了小说《妻妾成群》。多年后,张艺谋将其改编成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改编大体忠于原著,在一些细节的安排上却稍有不同,然而,正是这些细节上的不同,让电影和原著在封建女性在婚姻中的宿命表现方面显示出了不同的色彩。一是电影相对于小说在意象的安排上加强了与“灯笼”有关的一系列的“点灯--灭灯--封灯”、“捶脚”的程式,而弱化了原著中“井”的意象表现,;二是电影与原著对于主人公颂莲在近陈家之初与最后被卷入陈家妻妾争宠之中的前后表现对照的不同而显示出的整体情感基调的差异。
一、意象差异
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给观众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无疑是满院的大红色的灯笼,而在《妻妾成群》中,关于“灯笼”的描写只有一句:“十二月初七陈府门前挂起了灯笼,这天陈佐千过五十大寿”。张艺谋对于为何要在“大红灯笼”上大做文章这一问题曾解释说“我在把小说改编成电影时,加入了这些造型性的东西,是为了尽量使形象趋于视觉化。使影片有一种视觉冲击力”。电影与小说显然有着很大的不同,电影强调视觉与听觉上的审美感受,它是通过画面与声音来实现的。影片中反复出现的“灯笼”被衍化为一种主题,一种随情节变化的仪式,甚至是一种不可割离的内容,特别是“大红灯笼”的红色,不仅在色彩与构图中成为陈宅院落的阴冷之气的强烈对衬,起到相互强化的作用,而且其本身就是一种寓意的替代物。“红色”代表着一种感觉上的张力,与其说是几个女子在为了一个男人的争宠事件中占了上风的象征,还不如说是男权社会中男人欲望得以满足的象征。在电影中,陈家阴冷、封闭、森严的自然环境气氛衬托出封建家族的萧条与败落,然而与这种冷氛围极为不符的便是灯笼鲜艳的红色。在封建社会没落期,当外在的一切都显示出了苍白与无力时,男权社会的男性欲望(一是对于统治安排女人的欲望;一是生理上对于女性的欲望)却完整的保存着并且沿袭至今,红色异常的鲜艳,似乎暗示着欲望的异常旺盛。妇女毫无地位与自尊的封建男权社会,即使腐朽得快要走到了尽头,陈佐千却仍然不放过对于女性的控制与玩弄。红灯笼是陈家宅院里欢娱、恩宠、情爱、荣耀的象征,它代表着全部的“幸福”;反之,封灯则意味着凄清、黑暗、孤寂,象征着所有的不幸。于是陈家一代又一代女人便在这争“灯笼”的宿命中苍老、绝望。
原著《妻妾成群》则将意象侧重于“井”。在小说中,藤架下那口阴冷、恐怖、神秘的“井” 多次出现,当颂莲弯腰朝井中看时,她“看见自己的脸在水中闪烁不定,听见自己的喘息声被吸入井中放大了,沉闷而微弱。”十九岁的颂莲从进入陈府一直到最后发疯,从表面上看都与这口神秘的古井有关。颂莲先后四次出现在井边,而对井中景象及颂莲幻觉的描写各不相同。将这四中种场景放在一起加以比较,可以发现它与颂莲所处的生存环境越来越恐怖、压抑,是相对应的。作为一个女性,不得不由男人来决定自己的命运,而男人仅仅把自己当做满足自己欲望的玩物,而“自我”又到哪里去了呢?每个女性在进入陈家之初肯定都是想过要反抗的,然而为什么最后都乖戾地顺从了呢?因为“井”,这个曾经将一个又一个反抗的女性的生命吞噬,所以后来进入陈家的女性都会对“井”产生一种莫名的恐惧,与其被丢入井里,还不如苟且偷生。小说中“井”将女性框在所谓的制度与风俗的宿命中,代代太太顺“井”者生,逆“井”者亡。
二、感情基调的差异
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里,从颂莲初进陈家时对面临的生活决绝的反抗到最后深入这种生活中争宠夺爱,张艺谋给我们呈现的是一个典型的北方女子的刚硬与好胜,从始至终,电影颂莲疯掉的结局带给观众的是一种悲壮之感,他所要表现得是在争取后而无能为力的悲壮宿命感;而《妻妾成群》里,苏童则着重突出一个拥有着典型的南方女子特性的颂莲——柔和、敏感与乖顺,颂莲最后的疯则给人一种凄美之感,突出了顺从却无法欺瞒自我的凄美宿命感。
《大红灯笼高高挂》中的颂莲,自始至终都在反抗。首先,颂莲走向陈家时与迎亲队伍“背道而驰”暗示主人公对这种婚姻的叛逆!而在拜见祖宗时只见管家下跪,而不见颂莲下跪,表明颂莲是个原有秩序的反叛者!但是随着大红灯笼映照下正式成为陈家的“四太太”,她的反叛就转向其反面,她从一种封建婚姻制度行动上的反叛者变成了这种制度的守护者。她假称怀孕,争风争宠,直至让管家打破家规送饭到房里,都是为了更有力地占据她在陈家地位,实际上即成为现有秩序更有力的维护者。这种表现充当的是现存制度的捍卫者。颂莲一旦进入这种封建家族的中心地带,她的反抗就会消失,代之以其他手段进行自我保护。从一开始对制度的反抗到最后成为这种制度的维护者,一开始颂莲如此之强的自觉意识到后来就完全磨灭了,不存在了,她被完全纳入到受点灯程式支配的“争权夺势”之中,她当初女大学生的知识分子背景在后来我们完全看不到了。为什么会有这种转变呢?因为制度,因为制度下面封建女性的宿命。颂莲在后来争宠中表现出来的狠劲与开始来陈家时反抗的独立人格形成了鲜明对比,这种对比越是鲜明,我们越是感到女性在这种制度下面的无奈。当颂莲自我意识到反抗封建婚姻无济于事了,当颂莲自己意识到只有争宠才能在这个地方有一寸存活的土地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将自己完全给了封建婚姻制度,她在挣扎后还是选择认命。最初的反抗到最后的交付,颂莲悲剧性的一生便画上了句号。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反抗制度是死路而维护制度也是死路,最后她发现自己根本就找不到出路,彻底的疯了。也许疯正是对于她悲壮的反抗的历程最好的结局。那不是一个适合反抗的女子生活的社会。
不同的意象,不同的感情基调,最后却同样给我们呈现了封建制度下有着强烈宿命意识的女性悲惨的命运结局。
参考文献:
[1]《妻妾成群》 苏童 春风文艺出版社 02年5月第一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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