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是民族文化的产物,是社会生活的晴雨表,但它从来都不只是消极、机械地反映社会生活,而是从形式到内容都体现出作者对所描写的人或事物的认识、态度和评价,鲜明地表现出作者的爱憎褒贬。正因如此,民族文学一经产生,便会渗透到民族生活、习俗和意识的各个方面,又反过来成为民族文化的引人瞩目的表征物和聚焦点。在这方面,讽刺文学尤为突出地显示出自己的优势。而《诗经》中的讽刺诗,即那些多出自劳动人民和社会中下层士人之手的以各种嘲讽的态度和手法描述被否定事物的诗篇,堪称为我国讽刺文学的源头。
《诗经》多为言志抒怀之作,“言志”则可概括为两个方面,就是“美”与“刺”。 “美”是颂美,“刺”是讽刺。《诗经》中有些诗歌的作者在其作品中明确表明了自己的“美刺”态度。如《大雅?崧高》末章说:“吉甫作诵,其诗孔硕,其风肆好,以赠申伯。”《大雅??民》末章说:“吉甫作诵,穆如清风。仲山甫永怀,以慰其心。”两诗是尹吉甫分别赠给周宣王母舅申伯和宣王大臣仲山甫,颂扬其功德的作品,作者将写作意图明白地写入诗中,从中可看出把诗用于“美”的自觉意识。然而《诗经》中类似这样的例子并不多,较多的倒是以诗为“刺”的所谓“伤人伦之废,哀刑政之苛,吟咏情性,以风其上”的作品。一些诗篇的作者在其作品中直接地道出了写诗就是为了达到讽刺目的的主观情志,如:“夫也不良,歌以讯之。”(《陈风?墓门》);“君子作歌,维以告哀。”(《小雅四月》)
《诗经》中的“刺诗”,实际上因内容、形式、艺术风格和作者层次的差异,形成了各有本质特征的两大部分,这就是以规谏讽谕为主调的贵族阶级的政治批判诗和民间诗歌中的无情揭露腐朽落后事物或现象的辛辣的讽刺诗。《诗经》的讽刺艺术主要不是体现在各级贵族文人创作的慷慨激昂的政治批判诗上,因为这些作品多是长篇巨制,侧重于直言不讳地剖析义理,敢于犯颜强谏,针砭时弊;语匀整饬,词藻典雅,音节呆板,缺乏讽刺艺术的辛辣而婉转的风格。这也就是说,《诗经》的讽刺艺术主要还是体现于民间诗人创作的颇有独特之处的讽刺诗中。
《诗经》中的讽刺诗巧妙地运用了比喻、反语、反诘、夸张、对比、摹状等修辞方法,收到了强烈的讽刺效果,这构成了《诗经》讽刺艺术的一个重要方面。《诗经》中比喻运用得极多,用比喻来尽力丑化嘲弄讽刺对象的作品,更将这种修辞方法运用得十分纯熟。如《魏凤?硕鼠》,就是自始至终将所痛恨厌憎的剥削者比作害人的大老鼠。诗人并不满足于简单的比附,而是进一步把作为剥削者的人的社会性施于作为喻体的动物,写它只是一味攫取,秉性贪婪,“莫我肯顾”,“莫我肯德”,“莫我肯劳”。经过这样的艺术处理,唤起读者感情上的憎恶,并在欣赏中将大老鼠与剥削者的形象融汇为一,体味出诗人无情讽刺,尽兴嘲揶的用心。
反语、反诘也是诗人讽刺反面形象的重要修辞方法。反语也称倒反、反辞、倒辞,是把真正的意思隐藏起来,故意采用与它正好相反的话来表达的一种修辞方法。《诗经》中所用的反语,一般都是经过考虑而特意选用的,具有很强的批判性和讽刺性。《魏风?伐檀》是一首具有反剥削、反压迫的鲜明主题的民歌,就其风格与手法而言则是一首讽刺诗,它的讽刺目的主要是通过各章结尾的反语实现的:“彼君子兮,不素餐兮!”、“彼君子兮,不素食兮!”、“彼君子兮,不素飧兮!”明明是对寄生阶级深恶痛绝,却称其为“君子”,说他们并没有白白吃饭。这样的反语,含蓄、辛辣而有力,既揭示了剥削者不劳而食的本质,也表现了诗人的战斗精神和主观态度。当然,将诗作为一个艺术整体来看,反语前对劳动场面的描绘,以及“胡取禾……”“胡瞻尔庭……”的反语质问,也都足成作品的讽刺旨意。
夸张是《诗经》讽刺诗的又一重要方法。夸张,是在一定事实的基础上,更突出、更鲜明地强调事物或人的某种特征,或加重某种感情,从而揭示本质,引起注意。简而言之,夸张就是有意识地言过其实。《齐风》中有几篇诗是齐人讽刺文姜淫乱之事的民歌,其中《敝笱》和《载驱》都成功地运用了夸张。如《敝笱》:“敝笱在梁,其鱼鲂鳏。齐子归止,其从如云。敝笱在梁,其鱼鲂?。齐子归止,其从如雨。敝笱在梁,其鱼唯唯。齐子归止,其从如水。”三章诗是同一意思的复沓。每章前两句以破鱼笼无法捉到鱼比喻礼法废驰不能约束文姜,后两句则以夸张的修辞方法写出文姜由鲁返齐时,跟随的仆从盛多。“如云”、“如雨”、“如水”三句,是与比喻相融合的夸张,因而不乏鲜明的形象。诗人夸张文姜返齐兴师动众,正是要突出地揭露文姜荒淫而无耻。这样的夸张有史实作为根据与基础,能启发想象,推动联想,增加语言的生动性,可谓不似真实,胜似真实。诗人运用夸张,意在动人耳目,所写未必尽符事实,但必是合乎欣赏习惯而易于被接受的。《诗经》讽刺艺术所提供的这一经验无疑是宝贵的。
《诗经》中有的讽刺诗广泛运用对比的修辞方法。对比就是把不同的事物或人放到一起加以比较对照,展示事物的不同性质或人的不同处境和命运,用以说明一定的思想情绪。以对比为主要修辞手段的讽刺诗,多饱含幽愤怨怅,嬉笑不足而怒骂有余,显示了作者理智的思考和压抑的情怀,其讽刺的主旨是在冷峻峭厉的风格中体现出来的。《诗经》中的讽刺诗运用对比,不是比较相同事物的相反特点,而是比较相反事物的本质不同。《小雅?北山》是体现这一艺术手法的一篇典型的讽刺诗,其四、五、六三章十二句诗构成六组对比,讽刺了统治者用人的劳逸不均,等级森然,不仅深刻地反映事物的本质,也使讽刺效果更为突出。
《诗经》中的有些讽刺诗,如《召南羔羊》、《小雅宾之初筵》等。其主要的表现方法是摹状。摹状的特点是把现实生活中人与物的声音、颜色、状态等用准确恰当的词句予以生动的摹写,以使人更好地认识和掌握其特征。摹状可以使作品形象突出,气氛逼真,增加感染力。真实的摹写,能够诉诸读者的听觉,视觉和思想,引起联想,因此讽刺诗常采用这种方法。
在《诗经》作品产生的时代,虽然文学的审美、教化与认识功能还远没有被人们从理论上作出阐释,可是在诗歌创作的实践中,诗人们却已自觉地把“刺”看成了诗歌的主要职能,体现出一种积极干预和反映社会生活的强烈意识。他们的作品主要表现了人生的体验与情感,在讽刺中完成了自己的人格,实现了自己的道路追求,从而使作品本身具有了教化作用和审美价值。
参考文献:
1.《诗经》
2.《中国文学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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