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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大历二年(767年),56岁的杜甫流寓夔州,秋日登台,感世事维艰,身世飘零,忧国伤时,写下七律之冠《登高》。
“白头吊古风霜里,老木沧波无限悲。”,建炎四年(1130年)秋,40岁的陈与义流落湖南,登岳阳楼,饱经沧桑,老病孤愁,作气韵苍凉的《登岳阳楼二首》。
同是天涯沦落人。陈与义诗学杜甫,特别是经历了如杜甫那般国破家亡的颠沛流离后,其诗风与杜甫更为接近,《登岳阳楼二首 其一》慷慨雄阔,堪比《登高》。
洞庭之东江水西,帘旌不动夕阳迟。
登临吴蜀横分地,徙倚湖山欲暮时。
万里来游还望远,三年多难更凭危。
白头吊古风霜里,老木沧波无限悲。——宋 陈与义《登岳阳楼二首 其一》
简译:
岳阳楼伫立在洞庭湖之东长江以西,天色近晚,夕阳缓缓下沉,没有风,楼阁上的酒旗一动不动。
岳阳楼所在的地方是三国时吴国和蜀国的分界地,我在湖光山色中徘徊,直到夕阳西下暮色四合。
跋涉万里,来到此地登高望远,回想三年的艰苦历程,一路颠沛流离,如今还是要独自凭栏远眺。
我已两鬓如霜,登楼凭吊古人,望着远处的树木,和波涛翻滚的洞庭湖水,心中涌起不尽的悲伤。
赏析:
“洞庭之东江水西,帘旌不动夕阳迟。”,首联从大处入笔,首句写岳阳楼的地理位置,次句交代登楼的时间和天气情况。
斜阳向晚,天气晴好,风平浪静,诗人伫立在岳阳楼上,向下看,是一望无垠的洞庭湖,波光粼粼,远眺,是巍峨的君山。
首句是是空的高度,境界阔大,气势磅礴,次句是高楼所见,是对夕阳中远近景色的临摹,暮色渐渐降临,显得安静祥和。
洞庭湖天下水,岳阳天下楼。岳阳楼位于洞庭湖以东长江以西,地理位置优越,帘旌不动寓天气晴好,夕阳迟谓傍晚时分。
“登临吴蜀横分地,徙倚湖山欲暮时。”,颔联首句既是写岳阳楼的地理位置,也是写其历史厚重感,次句写心境之迷茫。
岳阳古称巴丘,三国争霸时,鲁肃替代周瑜接管水军镇守巴丘,彼时他不仅在此地构筑了巴丘城,还在城西建造了阅军楼。
鲁肃守巴丘,以湘水为界,不仅钳制了关羽,还有效抵制了曹操南下,遂成三国鼎立的局势,阅军楼也就是岳阳楼的雏形。
所以,岳阳城不仅是吴蜀的分界地,也是抵御魏军的屏障,是兵家的必争之地,想前尘往事,叹自身际遇,怅惘之情顿生。
“万里来游还望远,三年多难更凭危。”,如果说首联写静,颔联写动,颈联则是直抒胸臆,直写亡国后辗转流离的忧愤之情。
靖康二年(1127年),东京失守,宋高宗在应天府登基,而后南徙扬州、建康等地,彼时被贬为陈留酒监的陈与义也南下避难。
为了实现自己的家国理想,三年里,陈与义追寻着宋高宗的足迹,一路辗转流离,经湖北、湖南、广东、福建等地,艰辛历尽。
宋高宗建炎四年(1130年),陈与义抵达湖南岳阳,组诗《登岳阳楼二首》是他进入岳阳后所作的第一首诗,诗风最接近杜甫。
彼时,宋高宗虽身在江南,可并未定都,风雨飘摇,南宋朝局还不稳定,陈与义虽身在湖南,心系家国,登高远眺,忧心如焚。
独自莫凭栏。万里奔波,还没有追上宋高宗的足迹,三年里,历尽艰难坎坷,登高远望,家国之愁,身世之悲,一起涌上心头。
“白头吊古风霜里,老木沧波无限悲。”,尾联寓情于景,饱经风霜的诗人伫立在岳阳楼上,瑟瑟秋风里,是如此的憔悴不堪。
彼时陈与义40岁,正当壮年,可国破家亡,天涯沦落,连年的奔波劳累,早已令其鬓染霜华,高楼远眺,唯有难遣的悲愁而已。
尾联气韵苍凉,动人心弦,堪比杜甫《登高》中的“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之意,孤苦飘零,读来令人黯然神伤。
后记:
陈与义,字去非,号简斋,出身世家,曾祖陈希亮官至太常卿,与苏氏父子交好,去世后,苏轼为之作《陈公弼传》,外祖父张友正是著名的书法家,父亲和祖父也曾为官。
家学渊源,陈与义自幼聪慧,24岁考中进士,做过文林郎和太学老师,33岁得宋徽宗青睐,被授开德府教授,累迁太学博士,不久就晋升为符宝郎,掌皇帝八宝及国之符节。
后受王黼牵连,被贬陈留酒监,北宋灭亡,陈与义南下避难,辗转四年,于绍兴元年(1131年)抵达临安,宋高宗感其忠义,任其为礼部侍郎,五年后拜翰林学士知制诰。
他是北宋官员,得宋徽宗赏识,也是南宋重臣,受宋高宗器重,但他其一生的主要成就,还是在诗歌创作上,他后期的诗歌寄寓深遥,雄阔慷慨,感慨多端,诗风近杜甫。
陈与义是南北宋之交著名的爱国诗人,因其人生经历多似杜甫,所以,其后期诗歌风格亦近杜甫,以上分享的《登岳阳楼二首 其一》,是最逼近杜甫的七律之一,值得一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