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文摘要:就体育行政处罚的主体、处罚依据、处罚程序及处罚救济等问题作了初步的探讨,尤其对《体育法》与《行政处罚法》之间的法律冲突及其解决、协调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和建议。
在“依法治国,建设社会主义法治国家”的治国方略下,依法治体是依法治国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1995年10月《中华人民共和国体育法》的实施,标志着我国体育事业开始进人依法行政、以法治体的新阶段。进一步完善以体育法为核心的配套立法,逐步建立起有中国特色的体育法规体系,已成为全面加强我国体育法制建设的一项紧迫任务。然而体育法律、法规、规章之间多不协调,甚至与其他法律多有冲突。本文试对体育法与1996年10月1日施行的行政处罚法之间的冲突及协调问题作一探析。
1、行政处罚主体上的冲突与协调
《行政处罚法》第十五条规定:“行政处罚由具有行政处罚权的行政机关在法定职权范围内实施。”该法第十七条规定,“法律、法规授权的具有管理公共事务职能的组织可以在法定授权范围内实施行政处罚。”可见享有处罚权的行政主体包括行政机关和法律、法规授权的组织。《体育法》第四十九条规定:“在竞技体育中从事弄虚作假等违反纪律和体育规则的行为,由体育社会团体按照章程规定给予处罚;对国家工作人员中的直接责任人员,依法给予行政处分。”该条及相关条文授予体育社会团体以一定的行政处罚权。我国的体育社会团体是公民为从事体育活动,推动体育事业的发展,依照法定程序自愿结合而成的各种群众性组织,包括各种体育协会、研究会、学会、促进会、联谊会、基金会等。目前我国全国性的体育社会团体主要包括中华全国体育总会,中国奥林匹克委员会和中国体育科学学会以及全国性的行业体育协会和单项运动协会。
体育社会团体作为民间自律性组织,由于法律授权而享有部分行政权,包括行政处罚权。那么体育社会团体可否将其被授予的权利委托给其他社会组织或个人行使呢?《行政处罚法》第十八条规定:“行政机关依照法律、法规或规章的规定,可以在其法定权限内委托符合本法第十九条的组织实施行政处罚。行政机关不得委托其他组织或者个人实施行政处罚。”由此,行政处罚的委托,是指已有行政处罚行使权的行政机关,依法将其部分行政处罚权委托给有关组织,由受委托的组织在委托权限内以委托行政机关的名义实施行政处罚。由于体育社会团体不是国家行政机关,无权将其被授予的处罚权委托出去,只能亲自行使。
需探讨的是,体育社会团体依法享有处罚权,那么,我国的体育行政部门是否也享有体育行政处罚权?仔细分析《体育法》第四十九条到第五十四条,处罚主体包括体育社会团体和公安机关,而不包括体育行政部门,体育行政机关只对其内部工作人员行使行政处分权。《体育法》第四十九条中,“对国家工作人员中的直接责任人员,依法给予行政处分。”这里有权依法给予行政处分的不是体育社会团体,而是国家机关,包括体育行政部门。
2、处罚依据上的冲突与协调
《体育法》第四十九条和第五十条规定,在竞技体育中从事弄虚作假等违反法律和体育规则的行为或者使用禁用的药物和方法的,由体育社会团体按照章程规定给予处罚。如果有符合第五十一条、五十二条、五十三条规定的行为的,由公安机关依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的有关规定给予处罚。因此体育法规定的体育行政处罚的依据包括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和体育社会团体的章程。
而《行政处罚法》第三条规定,“公民、法人或其他组织违反行政管理秩序的行为,应当给予行政处罚的,依照本法由法律、法规或规章规定,并由行政机关依照本法规定的程序实施。没有法定依据或者不遵守法定程序的行政处罚无效。”该法第九条至第十三条分别规定了法律、行政法规、地方性法规、部委规章和地方性规章的行政处罚的设定权,该法第十四条明确规定,规章以下的其他规范性文件不得设定行政处罚。这是迄今为止我国立法上对法律保留原则最完整的表述。法律保留原则是指,凡属于宪法、法律规定只能由法律规定的事项,或者由法律规定,或者必须在法律明确授权下,行政机关才有权在其所制定的行政规范中加以规定。
显然,《治安管理处罚条例》是全国人大常委会制定的法律,它可以设定任何一种行政处罚,公安机关当然应以其作为体育行政处罚的法律依据。然而,体育社会团体的章程是否具有法律效力呢?如果有,那么章程属于法律、法规或规章中的哪一种呢?因为只有法律、法规、规章才有权规定行政处罚的种类、内容和幅度,才可以作为行政处罚的依据。如果章程没有法律效力,那么体育法何以规定体育社会团体按照章程规定给予处罚?
我们认为,体育社会团体的章程是其内部行为准则,它只能规定该行业人员违反职业道德而给予纪律处分,无权规定行政处罚的内容。例如《中华人民共和国律师法》第四十条第二款规定,律师协会按照章程对律师给予奖励或者给予处分。1996年中华全国律师协会常务理事会制定的《律师职业道德和执业纪律规范》第三十八条规定,对于违反本规范的律师,律师协会依照章程给予处分。体育社会团体的章程与律师协会的章程的性质相同,只能规定处分内容,而无权规定处罚内容。因为行政处罚只能由法律、法规、规章设定。制定法律的主体只能是全国人大及其常委会。法规包括行政法规和地方性法规,前者只能由国务院制定,享有地方性法规制定权的包括省、自治区、直辖市的人大及常委会,省、自治区的人民政府所在地的市和经国务院批准的较大的市的人大和常委会,以及根据全国人大或全国人大常委会的特别授权作为经济特区的深圳、汕头、珠海、厦门市人大及其常委会。享有规章制定权的包括国务院各部委、直属机构以及前述享有地方性法规制定权的人大的同级人民政府。可见体育社会团体不是法律、法规、规章制定权的主体,其制定的章程不能规定处罚内容。因此,体育法规定由体育社会团体依章程进行处罚是不妥的。我们建议,处罚内容最好由国务院或国家体育总局以行政法规或行政规章的形式规定,体育社会团体只能依法律、法规、规章进行处罚,而不能依其章程处罚。
3、处罚程序上的冲突与协调
我国的体育法律规范,层次较低,且多有冲突,结构上缺乏整体的衔接和配套。一个健全的法律,如果使用武断的专横的程序去执行,不能发生良好的效果。一个不良的法律,如果用一个健全的程序去执行,可以限制或削弱法律的不良效果。我国在体育领域,尤其在足球运动这一领域,由于缺少正当程序的保障,以至争议和纠纷大量发生,这不利于我国体育事业的健康发展。因此在我国现阶段,高度重视体育行政处罚的程序,并予以严格执行,对于弥补体育实体规范的缺陷有重要的作用。
我国行政处罚法规定,行政处罚应按照本法规定的程序实施,不遵守法定程序的,处罚无效。行政处罚法规定的处罚程序包括简易程序、一般程序和听证程序。简易程序适用于违法事实确凿并有法定依据,对公民处以五十元以下、对法人或者其他组织处以一千元以下罚款或者警告的行政处罚。除了行政处罚法第三十三条规定的可以适用简易程序,其他情况则要适用一般程序。行政处罚法第四十二条还规定了程序最为严格的听证程序。行政机关作出责令停产停业、吊销许可证或者执照、较大数额罚款等行政处罚决定之前,应当告知当事人有要求举行听证的权利,当事人要求听证的,行政机关应当组织听证。这里需说明的是:第一,有权作出行政处罚的不仅包括有处罚权的行政机关,还包括法律、法规授权的组织。第二,这里的“等”应是“等外”而不是“等内”,即除了法律明确列举的三种情况,还包括其他情形。立法本应是一个开放的系统,在保障公民、法人或其他组织的合法权益问题上,应为今后扩大行政处罚的听证适用范围留下余地。
体育法并未专门规定体育行政处罚的程序在作出处罚时应遵守行政处罚法的一般规定。公安机关或体育社会团体在作出行政处罚之前,应当告知当事人作出处罚决定的事实、理由及法律依据,并告知当事人依法享有的权利。符合法定情形的要告知其有要求举行听证的权利,并且要认真听取相对人的陈述和申辩,不得因当事人申辩而加重处罚。在体育行政处罚中特别应注重听证程序,我们建议应由国家体育总局制定体育行政处罚听证程序实施细则。因为体育事业具有较强的行业特殊性,且一般处罚力度较大,较容易侵犯相对人的合法权益,应制定统一的实施细则以规范处罚行为。如,中国足协1998年10月14日作出对在同年10月10日甲b联赛第二十一轮比赛中消极比赛的重庆红岩队和辽宁天润队的处罚决定,两队均被罚款5万元,辽宁天润队主教练王洪礼和重庆红岩队主教练陈亦明都被停止执教资格并吊销高级教练员证书。为什么中国足协近几年搞得民怨沸腾,纠纷不断,与其实施行政处罚时没有遵循正当合理的程序不无关系。对此,国家体育总局在制定听证程序实施细则时,应根据体育领域的特殊性规定适用听证程序的范围和条件,凡是罚款达到一定数额以上或者处罚停止执教资格、吊销教练员证书或处罚运动员停赛达一定期限以上等,也即当处罚较严重地影响到当事人的权益时,原则上都应举行听证。这样有利于防止违法处罚,保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减少不必要的纠纷。
4、体育行政处罚纠纷的解决和救济制度
随着体育事业的发展和体育社会化程度的提高,体育的社会影响愈益广泛,体育活动特别是高水平竞技比赛背后往往隐含着巨大的社会利益和经济利益,从而使得体育的竞争越来越激烈,“踢假球”、“吹黑哨”等违规行为近来也日益增多,地区之间、组织之间,以及各体育工作者之间或个人与体育组织之间的各种纠纷和冲突与日俱增。如不能妥善解决这些纠纷,将不利于我国体育事业的健康发展。
《体育法》第三十三条规定,“在竞技体育活动中发生纠纷由体育仲裁机构负责调解、仲裁。体育仲裁机构的设立方法和仲裁范围由国务院另行规定。”遗憾的是,国务院至今尚未出台体育仲裁的行政法规,于是各体育社会团体自行规定体育仲裁制度,这些规定缺乏明确的法律依据,有悖于法制统一的原则。例如1998年11月15日中国足协公布的《中国足球协会运动员身份及转会规则》第六十一条规定,“凡在转会中出现争议,可向中国足球协会诉讼委员会提出申诉,中国足球协会诉讼委员会将作出裁决。有关转会费的争议,将按不超过参照数30%的标准裁决。按照中国足球协会章程,有关争议不得在中国足球协会之外寻求申诉或裁决,这一规定应写人转会协议中。”该规则第六十五条规定,“对第一次裁决不服,可在接至裁决后7日内,以书面形式要求中国足球协会复议,并交纳手续费2000元。中国足球协会在接到申请复议书后巧天内进行复议,并作出决定。此决定为最终决定。”这些规定明显违反了行政处罚法和行政诉讼法的相关规定。
我国行政处罚法第六条第一款规定,公民、法人或其他组织对行政处罚不服的,有权依法申请行政复议或者提起行政诉讼。而根据行政诉讼法第十一条、第十二条之规定,行政处罚和其他具体行政行为除法律规定由行政机关最终裁决的,其他的均可提起行政诉讼。这就是说,向法院提起诉讼,寻求司法救济是我国公民、法人或其他组织的一项基本权利。体育行政处罚,若要排除在行政诉讼受案范围之外,必须要由法律明确规定其是终局行政行为,而上述的《中国足球协会运动员身份及转会规则》既不是法律,也无法律授权,根本无权作出这种规定。
为减少和公正解决有关体育行政处罚的纠纷,给合法权益受侵害的相对人提供有力的救济,一方面要加强体育行政处罚的程序法制建设,行政处罚要依据公正、公开的原则进行。另一方面要尽快出台体育仲裁方面的行政法规,防止体育社会团体各行其是,避免不应有的混乱和违法的仲裁规定。最后,要建立完善体育行政诉讼制度。在体育行政处罚中,相对人寻求法院保护是其一项基本权利,非经法律规定不可剥夺。在体育社会团体内部解决处罚纠纷,不能完全符合“任何人不得作为自己案件的法官”的规则,司法因其中立性和独立性,而成为人们权利保护的有效屏障,为广大人们所信赖。然而,由于竞技体育纠纷较为复杂、体育专业技术含量较高,大部分法官并不是行家,故我们在诉讼中可实行人民陪审员制度。建议,陪审员应从体育运动员,教练员等体育专家中产生,由他们确认事实问题,法官则负责适用法律。这样对于纠纷的公正解决和我国体育事业的发展,必将产生积极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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