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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秦》
庚子新年,正值疫情期间,我同大多数国人一样,宅家静养,用无可奈何的办法抗击新冠病毒。无卿地用手机打发时光,某天夜晚,朋友圈突然出现一则讣告:
破烂老秦因心脏病复发,抢救无效,驾鹤西归,享年六十五岁。
夜很深,我无法入眠,眼下疫情正紧,情况特殊,各小区及道路全面封闭,禁止行人出入。我无法去为老秦送别,其他人也无法前去。不难想象,老秦葬礼,冷冷静静,没有来宾,难见花圈,不设灵堂,不挂挽帐,不设香烛,不烧火纸,不散纸钱,也没有悼词和哀乐。
我暗暗祈祷,老秦啊,你一路好走。心中留下无限忧伤,挥之不去。不知什么时晨,不知不觉入眠、、、、、、。
疫情终于结束,我佩戴口罩在街道漫步,舒腰展背。忽然,听见有人呼唤,仔细一瞧,噢,原来是老秦。老秦依然穿着过时的旧衣衫,饱经风霜的脸上佩戴一次性口罩,他似乎苍老了许多,喘着粗气,头上脸上挂满汗珠,艰难地蹬着那辆严重锈蚀斑驳,发出噪音的人力三轮车。我诧异地问”秦师,年过的好,有生意?“他有气无力,慢悠悠地说,”疫情刚过,咱不能轻心,还要自觉遵守,尽量不四处乱串,给国家添乱。“”噢,你这是一一?”老秦神秘地扬起头,抑制不住内心兴奋,悄声说,”我刚才捐了二千元,为前线白衣天使加油,尽点微薄之力。“我猛烈拽着他那粗糙如锉的手,激动地喊:”老秦,真有你的,你真好。“老伴被惊醒,嘀咕着将我摇醒,原来是一场梦。
清晨,我打开手机,看到这样一则消息:
破烂老秦白天义务为小区消毒值班,晚上突感不适。老秦弥留之际,身边没有亲人,他用歪歪扭扭字体写下遗嘱:遗体火化抛洒,不回故乡,疫情期间,减少麻烦,尽量减少花销,后事费用不超上五千元。将积攒十多年四万三千余元,二万元留给儿子结婚,剩余全部捐赠给抗疫第一线的白衣天使。
十七年前的情景清晰的浮现眼前,那时防非典,大家齐心协力,商户们热烈为抗击非典捐款。老秦也挤进人群,掏出身上全部现金,一共三百四十八元五角,交给工作人员。大家惊呆了,望着一大堆零零碎碎各色小额纸币,这可是老秦收货糊口的本钱呵。
那年老秦刚来,老家在几十里外偏僻山村,中年不幸丧偶,生活极其不易,儿子长大了,去南方打工拚搏,他一个人孤苦零丁,进城靠收废品渡日。他人好心善,秤不坑人,价钱合理,深受商家青睐。他乐呵呵说”,莫心重,少挣点,够花。”老秦体弱多病,生性憨厚,勤苦耐劳,每天一角一元挣点,心满意足,乐滋滋的也不奢求过城里人安逸生活。
中午饭时,他不回去,害怕耽搁生意,总是啃个烧饼。我几次舀碗稀饭夹点菜递给他,他总是谢绝,”人老了,吃不了多少。”独自拿出杯子,倒满白开水,匆忙干自己的事情。常有人嫌麻烦,白送他一、两个废纸箱,他也要硬塞给人家五角或一元本钱。你若不收,他会将钱放到柜台上,扭头便走,嘟囔着,”都不容易,这样心里平顺。”
老秦在我们这一片区,可谓小有名气,大家习惯称他破烂秦,喜欢同他逗乐开心,他从不介意,他时常又说又笑,帮大家搬运点小货物。有次他在商场道旁拾到一只皮夹,里面装有数千元现金,他马上交给商场办公室。后来失主拿出几百元钞票感谢,他一口回绝,受到大家赞叹。
一个毛贼正在做案,被他发现,他挺身而出,大喝一声,一把抓住,结果那个毛贼没有得手,将他狠狠推倒,落荒而逃。象这样的事,杦不胜举,过后老秦似乎早已遗忘。他每天只知道天亮出门,日落而归,按自己的轨迹运行,默默劳作,自食其力。
年前老秦曾对我说,已经三年没见儿子,儿子在外闯荡不容易,尽量不叫他回来,省点钱。儿子已经二十八岁,刚谈上媳妇,过年说不定要回来。老秦脸上露出微笑。
唉,新冠状病毒何止隔断了他的美梦。
疫情过后,我也永远见不到他那熟悉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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