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池莉从1970年代后期开始小说创作，前后历时20多年。自1980年代中后期以“新写实小说”在文坛成名以来，她紧紧跟随时代的变迁，“她叙事能力强，语言干净利落，处理题材和人物时比较冷静客观。她主张面对琐碎的生活现实，摒弃虚幻的生命抽象，坦然地呈现朴实、率真的生命本质，这使她的小说拥有较多的读者面。”①池莉的小说没有精心布置的叙事圈套，语言也不是特别陌生与新奇。本文通过考察池莉小说的叙事艺术，试图把握一种观察与理解当代文学的角度和方式，探求池莉小说的艺术魅力。
关键词：池莉小说；心理分析；细节；偶然性；叙事模式
童年孤独体验的影响让池莉在世俗叙事中挖掘人的孤独意识，但这种孤独意识是浅层次的。变态心理作为一个审美亮点引起了作家的注意，20世纪90年代池莉小说在人性的关注方面走向深入，倾向于描写那些边缘的、变态的、深层的人性。日常生活的细节是世俗生活的真实背景，也是作家传达生存体验的情境所在。池莉重细节描写而不重情节设置，不刻意于跌宕起伏的情节、尖锐激烈的矛盾冲突中刻画人物，而是津津于人们熟知的平凡生活琐事的描述中再现人物，小说提供新鲜、有趣、奇特、深刻的人生经验，与偶然声息相通。池莉运用多种偶然模式来增强小说的趣味性，阐述人生的荒诞。在二十多年创作中，池莉不断探索小说的不同表达方式，部分作品便以情节模式为外在躯壳，以心理情绪为内在灵魂，属于重主观的心理/情绪模式小说。池莉属于感觉型的作家，她的小说给读者带来了一个生动的感性世界，这在很大程度上归功于她的叙事策略——意象化叙事。
1. 别具一格的心理分析
随着新写实小说逐渐成为历史，其代表作家也各自寻找着不同的文学路径。考察池莉的小说创作，我们可以感觉到她在世俗生活的叙事中，致力于挖掘人心里最秘密的角落，最难以觉察的思绪，揭示出人性的真实与赤裸。
1.1 在世俗叙事中表现孤独意识
孤独体验是作家的人生体验之一。它是一种深刻而强烈的智慧内省，是个体生命与广泛联系的外部世界暂时中断联系而潜心考虑生命个体意义问题时，所意识到的与他人无法重合的个别感、特殊感，是人的自我意识深化的一种心理反应。不具备自我意识的浅薄的心灵是不会有孤独体验的。池莉的童年孤独体验深深影响甚至决定了她的创作动机，而这种孤独体验在她的成长经历中一再地被提起，同样，在塑造人物时，池莉注重深入挖掘人内心深处的孤独意识。在池莉的许多小说中，都表现出两代人的对峙。譬如《你是一条河》中的母亲辣辣与女儿冬儿，《有了快感你就喊》中的卞容大与他的父亲，《一去永不回》中的母亲与温泉。与其他新写实小说相比较，池莉的确加大了向人物内心深处开掘的力度，但是，这种开掘仍嫌肤浅，只是自己生活的直感体验。与其他作家相比，池莉的阅历不算丰厚，所作的只有尽力开掘个人的记忆资源。其孤独意识的产生，一是由于儿时的孤独情节而引发的孤独关怀。
1.2 关注普通人的变态心理
池莉小说的故事讲究好看和趣味性。好的故事要满足读者的猎奇心理，方能吸引住他们的目光。池莉的小说中包含着丰盈的人生况味和小说意味，贴近平凡的现实，关注“小人物”的琐碎人生，从生活状态和精神状态两个层面上触摸到了“毛茸茸”的人生质感。20世纪90年代，池莉小说题材更加开阔，技巧更加圆熟，在人性的关注方面走向深入，倾向于描写那些边缘的、变态的、深层的人物心理，一部分小说描写了普通人身上深藏的变态心理。本着“人类心灵的每个角落都要重新探索过”③的文学信念，池莉开始专注于探索那些边缘、扭曲、非常态、变异的心理和精神世界。
池莉无疑是读者心目中一位优秀的当代青年女作家，她有着女性敏锐而细致的观察力和与生俱来的细腻而丰富的情感体验。在作品中，她精于捕捉小人物灵魂每一细微的颤动，透过城市人生的种种生活情态，表现他们内心深处的种种骚动。文学是人学，“就其最深刻的意义来说，是一种心理学，研究人的灵魂，是灵魂的历史。”④池莉20世纪90年代的小说创作，全面超越了她以“人生三部曲”为代表的新写实小说，越过对生存现状的考察，更加侧重别样心理和心灵世界的探索，并以对人性的倾情关注、深入挖掘、温情抚慰，实践着“文学是人学”的文学主张。
2．丰富多样的叙事技巧
2.1 运用扎实的细节再现人物
一部小说，要想打动读者，最容易而又最难的问题之一，就是细节。细节是指对具有情节因素的一桩细微的事实的具体细致描写，它表现了事物发展的一定程序。细节描写的特点是对描写对象作逼真、细腻、具体、生动的描绘。生动逼真的细节描写有助于人物形象的塑造和主题思想的表达，并且能反映事物的本质特征、个性特点，从而增强了作品的艺术感染力。成功的细节描写最容易感动读者，当人们看到符合人物、环境、心理的细节时，最容易被吸引、信服和难忘。读池莉的人生三部曲，如置身于生活之中，许多细细索索、零零碎碎的小事扑面而来。这些生活中常见的小事，也许因为它们太平常就容易被人忽略，一经作者点出，让人豁然眼亮，觉得作品格外真实，所蕴含的生活内容格外丰厚，所刻画的人物也格外自然。池莉就是这样善于在诸如此类的细节里演绎着社会变动对人格的塑造，正是依赖这些具有时代特质的细节描摹凸显了人性的异变感，借此，读者在阅读中体会到不同时代人的人生履历和心路历程，体会到空间深度感、时间透视感和历史行进感。
2.2 运用偶然性阐述荒诞
池莉在小说中善于把偶然性作为一种对叙事节奏的有效控制，这种偶然性出其不意地出现，将人们设计好的如一潭死水的平静生活搅得翻江倒海，使人在措手不及中被生活喜剧性地捉弄成一个相对自我的“陌生人”。荒诞产生于人的呼声同周围世界无理性的沉默之间的冲突，它使人感觉自己无足轻重，像个“局外人”。池莉善于利用突发事件，挖掘偶然性因素来改变人物的命运，阐述这种荒诞性。小说中人物原本平稳地行走在既定轨迹上，生活的安逸舒适甚至令人羡慕，突然有一天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彻底打破了他们原有的生活秩序。这种荒诞性不是凭空产生的，它建立在“生活真实”的创作原则之上。人欣赏世界，人属于故事。偶然性本身的美学魅力无限。现实存在偶然，具有多种可能性，它不是某种理论模式的标本，是有血有肉的生命，是一片丰富多彩，让人捉摸不定、令人拍案惊奇的具有诗意的天空。
3. 尝试不同的叙事模式
3.1 心理/情绪模式
池莉早期小说明显带有“诗化”情绪模式特征，虽常在人物的心理波动内心冲突的描写中突出性格的丰厚复杂，但是情节的因果性、个性化性格、戏剧性冲突只是为氛围、情调、意绪、境界提供一个展示的舞台。池莉的小说并不是意识流小说，单纯地叙写人物心理意识的流动，也不像表现主义强调描写人物的直觉、梦幻、潜意识，她在对人物爱的烦恼、生的烦恼的种种细节描写中，常注重描写人物的心理波动和内心冲突。
池莉小说以情节模式为外在躯壳，以心理情绪为内在灵魂。一个个富有诗意的场景触发了读者的心灵感受和体验。这些小说往往以情趣、意境、智慧、哲理、情调、氛围等因素统一成一注充沛的情绪作为行文的内在气势。在《致无尽岁月》、《乌鸦之歌》、《怀念声名狼藉的日子》等作品中，池莉改变了惯用的以故事流程、人物言行作为小说意义载体的方法，将用力点放在了叙述语言的运动上，使大段大段的生命感悟通过浪漫优美、诗意充盈的语言舞蹈，直接倾泻而出。在这些文本中，池莉运用了以往作品中很少运用的第一人称的叙事方式，文本可以视为“我”（人物、写作者）的心灵独白，从而将种种本真的人生感受以最直接的方式呈现，点点滴滴却又淋漓尽致。
3.2 意象/象征模式
意象可以渲染环境气氛，构筑小说的意境美。在池莉的早期作品中，常常使用某种意象，成为结构文章、刻画人物的手段。由于富有诗意的意象的辐射与渗透，使她这一时期的作品带有很强的抒情意味，具有散文的类似神韵。“我认定，精彩的短篇小说都是一种感觉上的掠夺，就那么一瞬间，就那么惊鸿一瞥，目光，角度，色彩，气息，时间，季节，意念，乃至用笔的力度，全都是斯时斯刻的凝结。”⑦《月儿好》、《雨中的太阳》等小说就是把诗的意象移入小说，为小说营造了一种诗意的情感氛围，《雨中的太阳》采用空间位置的特殊性将三个不同年龄、不同性别的人物的生活，通过“我”的想象，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内在联系，造成一种诗情氤氲的人生景观，其中有美丽的谎话，有漫长的等待，有纯情的失落。这里的意象是小说人物情感世界的直接外化形式，运用意象旨在传达人物情愫，以非常符合人物个性的意象传神地表露人物内心世界，借此丰满人物形象。
小说《看麦娘》选择了意象化的表达方式。“看麦娘”可以说是作品中一个特殊的象征，是蕴涵着女性气质、母性意识与女性生命强力的生命意象。这一意象是动态的，它在小说中反复出现。它的优雅随意与自由舒展象征着某种优美的女性气质，这正是易明莉和她的伙伴所向往的，并从此开始觉悟的。“看麦娘”寄托了她们童年时代懵懂的憧憬，一种小心翼翼的呵护与甜蜜。对于女性气质的这种觉悟，纯粹发自女性本能，是女性一种与生俱来的特性。
池莉是一个对中国当代社会有着深刻感悟的作家，在她平缓的叙事中暗寓着另一种激情。不管是印家厚、辣辣、陆武桥、猫子们，还是小丁、来双扬、老扁担、江晓歌们，他们都对生活充满了挚爱，这也说明池莉始终关注那些在嘈杂拥挤的城市角落艰难生存的普通人，并深深理解与关怀他们的生存状况。意象的运用让池莉的写作手法更灵活，不仅更好地描摹了市民生活，而且写出了那些主人公们对生活的热爱和执著：他们愿意承受生活中的磨难和痛苦，也力求在生活中获得尽可能的享受。意象的建构往往是作家对现实进行阐释的某种符号，通过这种符号，作家对现实的体悟得到某种象征的升华，并且体现了作者对社会、文化以及人性的深沉思索。
结束语
纵观池莉的小说创作，我们可以感受到池莉正在向着一个更为广阔浑厚的艺术世界迈进。她以自己日渐丰盈的作品震撼了广大文学读者的心灵。她不是一个生活阅历非常丰富的作家，作品中也很少有一波三折的故事，也不像有的女作家那样以袒露女性隐私吸引读者，池莉所写的就是普普通通的日常生活。她的小说在独特的心理分析层面，尤其是表现当代人的孤独意识、普通人身上隐藏的变态心理等方面给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池莉善于运用细节再现人物，在叙事节奏上把偶然当作一种控制，并阐述人在现世世界存在的荒诞感。小说的情绪化模式，不以情节故事取胜，而是以情绪涨落变化为要，突出一种对人生的体验，从而获得了一种散淡、空落的审美效果。意象/象征的叙事方式，从作品题目到作品内容都透露出作者对现实生活的深刻体察，刷新了人们对生活的认识。这些都为她在中国当代小说史上赢得了重要的地位。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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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王平.用心用力塑造人物形象——读池莉近期小说[J].西南民族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2，(11).
[4] 池莉.池莉文集(第4卷) [M].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5.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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