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
关键词:
他看上去有近80岁了。我听到他在和人说着:“不再等待了,不再等待了……”话语间有种急迫感。他在等什么?等待,这个既包含着希望,也包含着无奈的词语,若时时存在于年轻人脑海中,那或许是在等待一个成就一番事业的更好的机遇,或许是在等待爱情的到来? 也有可能那会是一段辛酸的记忆。而一个垂暮的老人,他不愿再等待什么呢?
我终于听清楚了,他是在为儿女们给他买来的那台电脑忧心。起先他是有过一阵儿兴趣的,安安静静地坐下来,可他却感到永远也不能安安稳稳地坐下来。那台电脑太陌生了,太格格不入了。他每天依旧是看报纸,看电视。他说他只想等等看,可两年过去了,他没有再亲自动一下那台电脑。他的儿孙们却与他截然不同。每次回到他那里,那台电脑周围便火爆了。儿孙们是那么的喜形于色、沉迷于其中,甚至废寝忘食。渐渐的,在那台小小的电脑面前,他感到自己越发的苍老了,仿佛已变成春芽下面的枯腐的树叶,并被春芽长大了的身体排挤着, 被排挤到那个长长的“等待”里。
我跟他说,这需要慢慢适应,就像学骑自行车,当你一旦驾驭住了它,到处去时,那是什么感觉?他说,人老了一切也都老化了,没有精力,没有心境不用说,似乎年龄早已把自己设计在一个按部就班的不容打破的生活习惯里。他能找出许多不易学习电脑的理由。但,不知不觉中,他感到有太多令人疑惑的东西不停地在他的生活里穿梭着,网住了他的心,使他不明不白的隐隐不快,郁郁寡欢。又像是有几堵墙,矗立在眼前,不打破不穿透你只有看着它们越垒越高,抬头只有片儿空白,再难看到墙外的未知世界。
他不再等待。他来老年大学是来报名参加电脑班学习的。他出击了,就像一位参战的战士,而他原来就是一位军人。他想走进那个小小的,被叫做虚拟的世界里,去看看那个被人们叫做高科技的“神秘怪物” 是怎么折磨着他,使他倍感苍老的。他认定,在这个被叫做信息裂变传播的时代,它的存在对自己不是一种威胁,就是一种欺辱。他希望战胜自我,抚平心中的各种困惑与不安,寻找到深沉的宁静与真正的喜悦。
在以后的日子里,就总能在学校电脑室里看到他的身影。轻轻点击那个小小的鼠标,便精确及时地发出了一道道指令。那严明的“命令”下达后,他看到一张张闪现出的炫目的画面,许许多多个令人眼花缭乱的方阵……恰如一夜春风,百花盛开,使他感到无从招架。
我深切地体验到了他那强烈的求知和求胜的愿望。盯在屏幕上的双眼,目不转睛地探求着,一点也不浑浊,似在探本穷源;又像是在耐心地摸索着这古灵精怪的电脑的古怪脾气,“既来之,则战之”,他决不情愿输给电脑,他要让电脑驯服地听从他的指令。
网络好似一个辽阔的海洋。儿子在网上给他建了个“QQ空间”,他在“此岸”,儿孙们在“彼岸”,于是他每天都能和儿孙们见面、聊天,于是他知道了儿子常说的什么“电子商务”,明白了孙子常进的“社区”、“论坛”、“博客”、“微博”。想看老电影、想唱老歌曲上“百度”,就像他当年过黄河,渡长江,“百度”勾起了他许许多多美好的怀想。
像换了一个人。他会对人说,“电脑不是学出来的,而是玩出来的”。手握鼠标,上网冲浪,畅游世界,要有一颗玩心。上了网瘾,老伴干涉,拔电源,他却没有发怒,心情依旧美好。
像焕发了青春。他感到自己年轻了许多,是个年轻的智者,他为可以说出别的老人不知道的事而高兴,像是高高在上,威风凛凛,有意地让别人羡慕自己。这是生命的又一次超越,年轻时不是也有过这样的超越吗?
渐渐的,他发现这并没有影响他的正常生活,相反,鼠标在显示器上滑动的轨迹,是一个寻找和获得心灵满足的过程。那些“百度”得来的各种知识,使他每天的生活都有了点特别,就像绣上了一圈圈灿灿的花边。慢慢的,他感到眼前的那几堵无形的围墙在坍塌,阳光雨露沐浴着自己的生活。
他感到这个世界更可亲了,是这个小小的电脑使他亲近了世界,使他的内心变得明净、充实而又安详。不再等待,这是对人生的清醒而又有力的把握,是对生命的崇敬与热爱。他愿意就这样静静地顺流而去,去享受那份深沉中的喜悦,去欣赏河畔更好更美的景色,而不去理会什么时候走到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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