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借《紫色》一书,艾丽丝·沃克获得普利策奖、美国图书奖以及美国评论奖,也使她成为美国文学界公认的杰出的黑人女作家。她积极投身于美国黑人的民权运动和妇女运动,因此,我们可以看到她创作的主题很鲜明,大多数都是关于黑人女性的文学,重点关注黑人妇女的生存状况,揭露黑人妇女在父权制社会里受种族主义、性别主义及贫穷所带来的艰难和痛苦,对压迫黑人妇女的各方势力进行了无情的批判。在沃克看来,黑人妇女只有相互团结起来,正如小说中常出现的几个女性一起缝制被子的场景,得出只有通过姐妹团结,妇女才能实现独立自主,摆脱男权主义思想,从而实现真正的成长。《紫色》中的西丽正是在受这样的一个压迫中成长起来的黑人妇女。
一、女权主义文论简述
二十世纪女权运动产生、发展和扩大的同时也带动了女权主义文论的兴起和发展。“女性主义文论,是指20世纪后期兴起于美国和欧洲、以女性性别意识为焦点去阐释文学与文化现象的文艺理论”(王一川 285)。女性主义以妇女为中心,通过对文本的研究,揭示其中隐含的性别歧视和女性意识的内容,反抗父权制社会对妇女的种种压迫和迫害,批判不平等的社会现实。1929年,英国女作家弗吉利亚·伍尔夫出版的作品《一间自己的屋子》以及1949年法国女作家西蒙·波伏娃出版的《第二性》,这两部作品都为后来的女权主义文论指明了方向。波伏娃说:“一个人之为女人,与其说是‘天生的’,不如说是‘形成的’。没有任何生理上、心理上或经济上的定命,能决断女人在社会中的地位。而是人类文化之整体,产生出这居间于男性与无性中得所谓‘女性’”(波伏娃 23)。由此,自由主义女性主义认为,两性不平等不是天生的,而是性别角色化的结果。激进主义的女性主义认为父权制造成了性别不平等。他们强调无论男女,都是自由的,都拥有平等的权利和机会。《紫色》中的西丽正是这样一个父权制社会里饱受压迫的女性,经过斗争,逐渐成长为一个独立自主的女性,她可以说是女权主义精神的一个代表。
二、《紫色》的故事情节
故事发生在的年代大约是20世纪初到第二次世界大战前夕,背景是美国南方佐治亚乡村。故事的主人公是一个十四岁的黑人女孩西丽。西丽被继父奸污,并懵懂生下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多病的母亲并不知道事情的原委而被自以为的西丽的堕落而活活气死。孩子被继父抱走,不知所踪。西丽本人又被迫嫁给已有四个孩子的某某先生。这是一段没有爱情基础的婚姻,丈夫另有所爱,对西丽百般虐待,而西丽又受传统思想的束缚和影响,从不反抗,只是写信给上帝诉说内心的痛苦。西丽发现继父和某某先生都对自己的妹妹耐蒂不怀好心,于是帮助爱学习有独立思想的妹妹离家出走。西丽任劳任怨帮助某某先生把他的孩子抚养成人。大儿子哈波结婚以后想象父亲那样使唤打骂老婆,但儿媳妇索菲亚生性倔强,不肯向命运屈服,向丈夫屈服,在生下几个孩子后离开了哈波。几年后,某某先生重遇患病流落街头的旧情人莎格,并把她带回了家。莎格在西丽的精心照顾下,恢复了健康,并且和西丽成了好朋友。莎格告诉西丽要充分认识自己的聪明才智,要跟以某某先生为代表的大男子主义做斗争,主动争取自己应有的权利。莎格使得西丽开阔了眼界,懂得了用新的眼光来考虑问题,审视世界。后来,莎格发现西丽的丈夫把耐蒂从非洲寄过来的信藏起来了。因为年复一年的西丽都在等待耐蒂的消息,于是极端愤怒之下的西丽决定离开某某先生,跟随莎格去孟菲斯,成为了一名做裤子的裁缝,开始了独立自主的生活。另外,西丽的妹妹耐蒂跟随黑人牧师塞缪尔一家去非洲做了传教士,生活艰难。塞缪尔的妻子因为染上非洲疟疾而去世。她的俩个孩子正是西丽失去的男孩和女孩。塞缪尔和耐蒂结为了夫妻,他们为了英国殖民者破坏奥林卡人的土地和村落这件事去往英国国会求助,遭受到了冷落和侮辱。等他们返回非洲时,当地人民对他们大失所望,而他们自己也心灰意冷。于是决定带着西丽的孩子们回国。此时,某某先生也经过岁月的西丽,思想的挣扎,逐渐认识到过去大男子主义的错误,缝起了衣服,得到了西丽的谅解,两人成为了朋友。故事的结尾是,西丽与自己的妹妹、儿子、女儿重新团聚,过上了快乐幸福的生活。
三、女权主义与西丽的成长
沃克解释说:“她们被悬吊在历史的时空中,她们的选择非常有限———要么自杀,要么被男人、孩子或各种各样的压力耗尽一生。她们走投无路。她们根本动弹不得,直到她们有了可进入的空间。我的小说中的女性形象都是如此。她们更接近我母亲那一代”(Alice Walker 73)。传统意义上的女性,她们被看成是只是能生育的工具,她们必生的最大理想就该是嫁个丈夫,尽忠尽职地打理家用。历史赋予男人的权势是看不见的软鞭子,驯化了女人的梦想。女人没有自己的思想,没有话语权,他们是处于社会最底层的人群。
“紫色”在基督教中代表意义是哀伤,同时也代表胆识和勇气。我想,紫色的这几种含义在西丽的身上都能找得到。一方面,西丽是不幸的,她受到白人的歧视,继父的伤害,丈夫的无情。另外一方面,她又是幸运的,因为她不仅有一个想要依靠知识来改变命运并且努力维护她的妹妹,还有一个拥有才华的莎格,她引导她从最开始的顺从到反抗最后终于实现了自我的觉醒与重生。
(一)西丽的顺从
十四岁的女孩西丽,她是哀伤的。面对继父的侮辱,她只能捂着嘴默默的接受。这样一个小女孩甚至都不明白,什么叫怀孕,为什么自己的肚子会大起来,为什么病重的母亲会看着她的大肚子而愤怒。继父的打骂与侵犯让她失去了生育的能力,也让她抵触所有男性,对他们不敢斜视,她对他们有了深深的恐惧。接着,继父像扔破旧洋娃娃一样,把他嫁给了本想娶妹妹耐蒂的某某先生。西丽顺从的同时也陷入了婚姻的陷阱。在这场婚姻里,“他揍我就跟揍孩子一样。只是他不大揍孩子。他说,西丽,把皮带拿过来。孩子们在门外趴着门缝偷看。我拼命忍住不哭。我把自己变成木头。我对自己说,西丽,你是棵树。我就是这样知道了树是怕人的”(沃克 18),某某先生一点也不爱她。正如劳伦斯·霍格对20世纪20年代至60年代的美国历史进行总结时说:“美国社会结构把黑人男性变成了野兽,压制了他们的人性,使他们把白人对自己的压迫转嫁到妻子和孩子的关系上。他们不是将内心怨恨发泄到不平等的社会制度本身或那些压迫者身上,而是发泄到逆来顺受的女人身上”(翁德修 51)。不仅某某先生欺负西丽,连他的孩子也欺负西丽。此时的西丽面对着所有的痛苦和折磨,她开始向上帝倾诉,倾诉她的迷茫与恐惧,她深信上帝一定能够拯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他不停地写信给上帝,祈求上帝能救救她。这时的她只知道向虚幻的上帝倾诉,顺从现实中的一切,不知道反抗。直到哈波娶了索菲亚,一个敢于对自己的丈夫说“不”的黑人女子。索菲亚的一生都在斗争,她对西丽说“你应该把某某先生的脑袋打开花,她说,然后再想天堂的事”(沃克 31)。面对这样的索菲亚,西丽感到很无奈。同时她也开始自省,自己的信念是什么?可是当她看到索菲亚因为反抗,最终离开了哈波也进了监狱。她自省的念头也理科飞走了,她觉得还是活着就行了。此时的西丽仍旧是顺从于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
(二)西丽的反抗
当西丽见到某某先生的情人莎格的时候,她并没有妒忌,相反,她感到很开心。因为她打心底里崇拜这个女人,尽管她是臭名昭著的坏女人,连亲生父亲都不愿意承认她,大家都怀疑她的孩子是和不同男人生的。西丽第一次看到她肆无忌惮大笑的照片,就为之着迷。而莎格见到西丽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确实很丑!” 坦率的女子总是让人喜欢的。莎格的出现就像一束温暖的阳光照进了西丽黑暗的世界里。两个同为父权制社会里不幸福的女子开始了彼此的惺惺相惜,此时莎格的爱对西丽来说是唯一的。因为她以为自己的妹妹已经死去。莎格唱给西丽的歌《sister》,承载了她对西丽的爱。也逐渐使得西丽有了被爱的感觉。
小说中,西丽爱莎格,莎格爱西丽。她们之间的爱情是女人间的爱情——西丽常常会因为莎格和“先生”在一起嫉妒得发狂,想要尝尝她手指头的味道,亲吻她的嘴唇,吻到不能再吻。莎格不仅让西丽发现了自己的存在价值和美丽,也让西丽得到了爱情。很多女权主义者认为在男权社会里,只有女人之间才能相互支持、依靠。在许多小说中,女人都有自己忠实的同性伙伴。更有一些激进的人,认为只有女人间的爱情才能真正平等。继父的性侵犯和殴打都让她对男人怀着恐惧,从她不能生育那天起更是断绝了女人的一个部分,即爱上男人的可能。她只敢看女人,而莎格又是那么美,那么与众不同,与一切压迫她的社会都格格不入。认识莎格后,西丽第一次冲出自己的小天地,想到了世界。莎格给了她想都不敢想的那些情感,唤醒了她身体中沉睡的梦想,让她第一次想要逃离这个家庭。
在莎格离开的时候,西丽还是犹豫了,根深蒂固的传统思想战胜了她内心反抗的火苗。当莎格再一次回到西丽的身边,并且发现某某先生把耐蒂的来信全部隐藏了的时候,西丽发现自己的妹妹还活着,她终于爆发了。西丽说:我简直没法管住自己,我真想把他宰了,我说。我杀了他我心里会好受一些,我一直恶心反胃。我现在浑身麻木(沃克 97)。与此同时,西丽也不相信上帝了。在她写给耐蒂的信中说道“我不在给上帝写信了,我给你写信。上帝还给我一个被私刑处死的爸爸,一个疯妈妈,一个卑鄙的混蛋后爹,还有一个我这辈子也许永远见不着的妹妹,反正,我说,我一直向他祈祷、给他写信的那个上帝是个男人。他干的事和所有我认识的男人一样,他无聊、健忘、卑鄙”(沃克 129)。西丽完全觉醒了,她决定离开某某先生,跟随莎格去往孟菲斯,开始新的生活。
(三)西丽的重生
西丽到了孟菲斯以后,当了女裁缝,开始卖裤子,实现了经济上的独立。后来继父死了,西丽姐妹获得了母亲留下来的财产,这时候西丽已经获得了根本性的独立。尤其是她做的裤子象征着女子也能像男子一样穿裤子,这对于女性来说是一个根本意义上的解放。西丽从一个麻木不仁,只会顺从的女子转变成了一个独立思考、自食其力、充满自信的黑人女子。她获得了重生。
四、结语
对于黑人妇女所生存的环境,耐蒂用出走来反抗,索菲亚用武力来反抗,莎格用才华来反抗,每个人都对西丽形成了强大的鼓舞力,也对西丽的重生有着极大的影响。西丽的重生反映沃克对于妇女解放的思想。女性可以通过非暴力的反抗,将自己放在平等位置上,实现自我的觉醒与重生,然后用自尊及爱来消解一切。
参考文献:
[1] 艾丽斯·沃克 《紫颜色》, 陶洁译. 南京:译林出版社, 2008.
[2] 王一川主编. 《西方文论史》. 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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