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编营分离的制度遭到破坏——“国家”与“教堂”之间的围墙坍塌之后,市场化运作的媒体还能否承担起为公共利益服务的角色?20世纪90年代以来,此类问题已成为欧美新闻学研究中的显著议题。伴随我国媒体的市场化转型,市场逻辑对新闻生产已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市场与媒体生产的关系也受到业界与学界的共同关注。在本领域的研究中,美国学者约翰·麦克马纳斯(下文简称“麦氏”)所提出的市场新闻业理论备受瞩目,是诸多后续研究探讨的热点之一。对于来自域外的理论,我们不能简单地全盘接收,而是需要将理论置入其所产生的情境中进行审视,了解它的背景、核心观点及其背后的逻辑和事实论据,在真正理解的基础上,结合中国语境的特点进行批判性吸收。对于麦氏的理论,自然也不能例外。
循此思路,本文所要探讨的问题是:麦氏理论是在何种背景下提出的?其要义是什么?其有效性如何?如何认识市场因素对当代中国新闻生产的影响?
一、麦氏市场新闻业理论的提出及其要义
麦氏的研究源自其在斯坦福大学所写的博士论文《经济和技术因素对地方电视台新闻产品质量的影响》,该论文1986年动笔,1987年完成。在该论文的基础上,麦氏增补了部分二手资料,写成《市场新闻业:公民自行小心》一书,在1994年出版;随后又在1995年11月出版的《传播理论》上发表《新闻生产的市场模式》一文,论文略去了《市场新闻业:公民自行小心》一书中的个案材料,以纯理论探讨的形式呈现,也宣告了其理论的基本定型。
理解麦氏的市场新闻业理论有两个关键:一是市场新闻业的概念,二是商业化新闻生产模式。
早在19世纪中后期,随着便士报的产生,美国的新闻业就已开始市场化生存的旅程,市场理念与新闻理念的冲突自此如影相随。其后,新闻专业理念的形成和职业道德守则的确立,尤其是编辑权与经营权的分离,在一定程度上使事业化与商业化的矛盾得以缓和。然而,到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美国新闻业发生重大变化:“随着报纸、电视台乃至全国电视网被家族企业卖给了华尔街的投资者,越来越多的新闻由那些股份制大企业所生产,其股票持有者寻求回报的最大化。新闻部门也开始出现有MBA头衔的管理者的意向,而不是那些‘绿眼影人’的理念。读者和观众成了‘消费者’,新闻成了‘产品’,传播领域或曰信号领域成了‘市场’。”①针对此种变化,麦氏提出了市场新闻业的概念。那么,麦氏笔下的市场新闻业与便士报以来的市场化运作的新闻业有何不同呢?一是媒体所有权的变更——由家族企业变成了在华尔街上市的股份制大企业,投资人寻求投资回报的最大化。二是“国家”与“教堂”之间的围墙已经坍塌——编营分离的制度遭到破坏,持市场营销理念的管理者开始主导新闻生产。
麦氏以微观经济学的社会交易理论透视市场新闻业的新闻生产,提出了一个美国民主市场社会情境下的商业化新闻生产模式。麦氏指出,市场化运作、依靠广告作为主要收入来源的新闻媒体必须在投资者、广告商、消息来源、消费者四个市场上与其他媒介企业展开竞争,以获取必备的资源。
在商业化新闻生产中同时存在着四种交易:一是投资者与媒介企业之间的交易。投资者拿出资金和政策以获取利润与影响,作为媒介企业结构的一部分,投资人在新闻生产过程中发挥着最大的影响力。二是广告商与媒介企业之间的交易。广告商向媒介企业支付金钱(广告费),以获取潜在消费者对其产品(服务)的注意。作为媒介企业的主要收入来源,广告商对新闻生产发挥的影响力仅次于投资者。三是消息来源与媒介企业之间的交易。消息来源向媒介企业提供新闻生产所需的素材,借助媒介报道获取媒体曝光,或传播其理念。四是新闻消费者与媒介企业的交易。新闻消费者付出注意力,或订阅费,以获取信息。消费者在新闻生产中发挥的影响力最小。
置身于新闻部门的新闻工作者按照媒介企业自身的组织文化行事,这种组织文化来源于两套不同的规范——新闻规范和市场规范。新闻规范立足于通过客观公正的报道,来保障公民的知情权,不考虑达成目标所需要的人力物力成本;市场规范则追求媒介企业自身利益的最大化——以尽可能低的成本生产出能吸引最多广告商感兴趣的受众的内容。
麦氏宣称:尽管新闻规范和市场规范并非完全不相容,但二者在实践中时常发生冲突,且一旦二者发生冲突时,市场规范往往战胜新闻规范成为主导新闻生产的逻辑。1994年麦氏出版《市场新闻业:公民自行小心》一书时,认为新闻就是这两种规范互相受协下的产品。1995年,他在《新闻生产的市场模式》一文中,对原有的观点进行了修订——断言经济理性已取代社会责任成为媒介常规的基础。②
二、后续研究者对麦氏理论的质疑
自麦氏的市场新闻业理论提出后,市场逻辑对新闻生产的影响、为市场服务与为公众服务能否协调等问题已成为美国新闻学研究中的显著议题。然而,本领域一些后续研究者的发现却并未对麦氏的结论形成有效支持,反而对其构成了质疑。
1992年,安德伍德(Underwood)等人对美国西部沿海12家报社的新闻采编人员展开调查,其所探讨的问题是:在市场新闻业浪潮席卷美国各大媒体的背景下,报纸的编辑方针与新闻生产管理发生了何种变化?其对新闻产品的质量带来了何种影响?调查结果显示:报纸确实变得更加读者导向与市场导向了。不过,受访者同时认为,他们的报纸依然强调传统的新闻价值观。略占多数的受访者声称,在更加重视市场效益的情况下,报纸的新闻产品质量较之以前却提高了。据此,研究者给出如下结论:报业发生的变化是复杂的。报纸正通过更强调消费者导向的新闻业来赢得市场,不过同时也力图维护了传统的新闻价值观——那些新闻工作者所珍视的专业社区自治及为社会提供公共服务的理念。③
市场驱动的媒体是否会优先考虑经济效益,而将新闻产品的质量的考量置于相对次要的位置?1994年,科尔森(Coulson)就此问题针对报社采编人员展开了调查,结果有47%的受访者给出了否定的答案,39%的受访者给出了肯定的回答,14%的受访者表示不确定。④
对于市场驱动新闻业的一个常见的批评是:受市场驱动的媒体将偏向于报道娱乐性强的新闻,更少致力于有关公共事务的严肃新闻。对此,毕姆(Beam)在1996年通过严格的抽样调查针对美国报业展开研究,来自全美182家报社的406名高级采编人员接受了调查。研究发现,与市场倾向较弱的报纸相比,具有更强市场倾向的报纸反而更加坚守传统的新闻价值观,更多地致力于有关严肃公共事务的报道,而且更有可能在报道中持对抗性的观点。⑤
1995年,时任《洛杉矶时报》发行人的马克·威利斯为了提高报纸的发行量以增加广告收入,决定采取措施来提高报纸的多样性,一方面增加少数族裔成员担任该报采编工作,另一方面开辟专门的版面与栏目提供少数族裔群体感兴趣的内容。1998年春至1999年秋季,密苏里新闻学院的研究者就此项目对该报的76名采编人员进行了深度访谈,让受访对象就发行人的动机和此项目的效应进行评估。研究发现,大多数受访者认为,发行人提高报纸多样性行为具有双重动机——既有提高经济效益,改善报纸经营状况的考虑,也有改进新闻报道质量的考虑。而且,几乎所有受访者都认为,该项行动所带来的效果是积极的——既改善了报社的经营状况,也提高了新闻报道的质量。换句话说,他们认为,良好的经营状况对提高新闻报道质量可以起到积极作用。⑥
这些研究所获得的结论是一致的:为市场服务与为公众服务可以并行不悖,在媒体更多地倾向于市场导向的同时,传统的新闻价值观并没有被抛弃,新闻产品的质量也并未降低。尽管这些研究本身有其局限性,但至少提示我们,麦氏的市场驱动新闻业理论及其商业化新闻生产模式的有效性需要重新检视。
三、麦氏的理论逻辑与实证基础再审视
先从理论探讨部分来看,在麦氏的分析中,新闻消费者的脆弱(consumer vulnerability)是一个至关重要的决定因素。
麦氏指出,要让市场正常运作,让“看不见的手”来自发调节各方利益,使交易双方共同获利,必须符合以下条件:一是交易双方能够理性行事,以维护自身利益;二是充分竞争的市场提供了足够的选择;三是买方对产品质量有充分的了解。
在与媒介企业展开交易的四个伙伴中,投资者、广告商、消息来源拥有相应的资源和条件,能够像媒介企业一样理性行事。但作为个体的新闻消费者却不可能做到理性、自利地行事,在市场中拥有的选择更少,而且,更为重要的是,缺乏判断产品质量的能力。在市场交易中,脆弱的一方将遭到剥夺。由于四个市场上的结构性失衡,更准确地说,由于消费者的脆弱,媒介企业倾向于按市场规范来组织新闻生产,在满足投资人、广告商和消息来源要求的同时,求得自身利益最大化。⑦
在《新闻生产的市场模式》一文中,麦氏用了一个形象的类比来说明投资人、广告商、消息来源、新闻消费者四方的力量对比及其对新闻生产可能施加的影响。若将四者共同参与商业化新闻生产的过程比作赌场中的一场纸牌游戏,其情形就是这样的:“投资人作为庄家,制定游戏规则,使游戏能吸引参赛者,负责发牌。牌桌的两端分别坐着广告商和消息来源,通常情况下,他们是老练的、甚至是专业的玩家。另一端坐着新闻消费者——尽管不笨却是赌场中的新手,而且还有两个不利因素:他们的赌本及能赢的钱都是有限的;发给他们的牌不能每张都看,要隔一次才能看。”⑧
在对新闻消费者进行界定时,麦氏使用的词是consumers,他的解释是报纸的读者或电视的观众。可见,麦氏所言的新闻消费者也即是大众传播中的受众。透过麦氏的论著,我们可以看出麦氏的受众观:受众是一群孤立个体所组成的集合体,作为个体的受众是非理性的,对媒体传播的消息缺乏判断能力和抵抗能力,会做出一致的反应。此类受众观让人自然联想起柏拉图的洞穴隐喻和李普曼笔下的幻影般的公众,进而显示麦氏在对受众理性的认识上,与李普曼有着一脉相承的血缘关系。
此种受众观无疑是有所偏差的。首先,受众并非孤立个体所组成的集合体。人是生活在社会中的人,是与他人交往的人,作为个体的受众(新闻消费者)置身于具体社会环境中并且与他人互动,每一个个体的身上都具有社会性。
其次,受众在一定程度上是理性的。在麦氏的眼中,受众是非理性的,其文中有言:“即使是‘有限的理性’,现在看来也是对一个消费者追求自身利益能力的过于乐观的估计。”⑨在他看来,个体受众既没有时间,也没有相应的资源了解媒介企业及其产品的情况,无法对新闻产品的质量作出正确的评估,因而只能接受被操控的命运。这种观点倒是与早期魔弹论中的受众观颇为一致,也可跟李普曼和法兰克福学派的观点相通,但受众研究后来所取得的成果早已发现受众理性的存在。1940年代的大众传播效果研究发现了受众的选择性,1970年代的“使用与满足”理论进一步呈现了受众的能动性,看到了受众在多媒介的环境中自主的选择能力、对信息的批判分析能力以及处理和探讨能力。当然,受众的理性与主动性并非绝对的,而是要受到社会结构和媒介结构的制约。
再次,“使用与满足”研究与文化研究中的“接受分析”从两个不同的路径出发,同时发现,对于媒介所提供的信息,受众并非照单全收,也不会做出一致反应。“使用与满足”研究发现:“受众能够积极控制信息处理的结构,与媒介结构和内容产生互动,由此可能对相同的媒介信息产生不同的解释和理解”。⑩“接受分析”发现,“受众按照他们自己的认识和期望,对媒介源所提供的信息的意义进行解码,虽然这种解码常常是在某些共同的经验框架内进行。”(11)麦氏提出,和规范新闻业相比,市场新闻业可能产生的社会效应至少有四种:新闻消费者从新闻中获知的信息可能减少了;受众可能会被误导;新闻来源可能施加更多的操纵力;受众变得对政治更加冷漠。对于前两种效应,麦氏采用的是内容分析所获得的证据,后两种效应则多来自推测。在讨论新闻产品的社会效应这一问题时,麦氏并未针对受众接收行为展开分析,没能呈现不同受众对同一新闻产品的解读与接收情况,因此也就忽视了受众对市场新闻业可能带来的负面效应的抵制能力。
从实证研究部分来看,麦氏的实证研究是围绕美国四家地方电视台的新闻生产展开的,他不仅考察了这四家电视台的新闻生产过程,也通过问卷调查和内容分析对其新闻产品的质量进行了评估和分析。但其理论探讨却不仅指向美国地方电视台的新闻生产,而是所有以市场为导向、依靠广告作为主要收入来源的媒体的新闻生产。也即是说,麦氏认为,其结论是具有普适性的。
为何选择地方电视台新闻部门作为考察对象?麦氏给出的理由是:其一,市场新闻业最早就是在地方电视台新闻部门确立的。和报业不同,地方电视台新闻业中没有传统新闻理念的束缚,它可以自己创造新的传统。结果出现了一种新的新闻样式,它更关注大众的需要,而不是报业所宣扬的传统的新闻价值。其二,麦氏坚信,地方电视台那时已成为美国新闻产业的主导力量。地方电视新闻成长最快,且比全国性电视网新闻或者报纸新闻更受欢迎,但其重要性却被忽略了,学界对其研究非常不够。
有批评者指出,麦氏的研究无异于在桶中捕鱼,早在研究开始前结论其实就已在预料之中。众所周知,与报业相比,地方电视新闻业更注重赢利。(12)
就麦氏理论产生的基础而言,其结论在效度方面具有一定的时空范围——20世纪80年代中后期美国地方电视台的新闻生产。麦氏并未对报纸和全国性电视网的商业化新闻生产进行实证考察,则其理论与模式的普适性尚需进一步的检验。换句话说,即便是麦氏的理论能够正确地解释和预测地方电视台的商业化新闻生产,但其对报纸、全国性电视网等其他媒体的商业化新闻生产的有效性却需要进一步检视,况且前文所提及的众多针对报业开展的研究也确实与麦氏结论不相吻合。
四、结论与启示
综上所述,麦氏首次应用微观经济学的社会交易理论透视美国地方电视台的商业化新闻生产,提出了市场新闻业的概念,并建构了一个美国民主市场社会情境下的商业化新闻生产模式。该模式将商业化新闻生产过程视为媒介企业与投资人、广告商、新闻来源和消费者进行交易的过程,并将这一过程置入特定的社会环境(文化、法律/法规、科技)中进行考察,既充分地考虑到了内部的各种要素,也顾及到了外部社会环境因素,该模式本身是较为周全也是合适的,对于商业化新闻生产可能出现的一些负面倾向也有很强的解释力。但是,对于模式内部各种力量的博弈过程及其结果,对于外部社会环境要素如何作用于具体的新闻生产过程,却还需要进一步的理论探讨和实证考察。
审视麦氏的市场新闻业理论,自然使人联想到当代中国的新闻生产,麦氏的模式对于我们考察当代中国的新闻生产也能提供有益的启示。但是,对当代中国新闻生产的特定语境先要有清醒的认识。首先,经过30多年的新闻改革,我国的大多数媒体已走上了市场化生存的道路,市场逻辑在新闻生产中开始发挥重要作用。其次,中国有着独特的传媒体制,当代中国的新闻生产是有限商业化新闻生产。从所有制的角度来看,中国的媒体乃国有资产。在传媒管理上,我国实行党管媒体的制度,媒体必须无条件地完成党和政府的宣传任务。再次,中国新闻业尚处于市场化运作的早期阶段,不仅市场机制不健全,外部的法律机制与媒体的自律机制也不完备,新闻专业理念尚在形成之中。来自西方的新闻专业理念与中国传统的“文人办报”理念相遇,共同塑造着中国新闻人的责任意识和家国情怀。
迄今为止,从整体上看,市场逻辑对中国新闻业的影响是积极的。市场化改革不仅催生出新的媒体品种,改变了传媒格局,也催生出中国媒体的受众意识和责任意识,使新闻产品的质量得到了提升。与此同时,市场逻辑的负面效应也开始显现,虚假报道、有偿新闻、低俗之风、不良广告屡禁不止,成为全民公害。
考察中国的有限商业化新闻生产,需要将其置入到当代中国的独特语境中,既看到各种社会结构性因素的制约,也承认包括新闻工作者、受众、广告商、消息来源等在内的各个行为主体的能动性,以主体间性的视角来考察他们之间的互动,从而真正揭示中国当代有限商业化新闻生产的逻辑,建构本土的原创性理论。
注释:
①[美]约翰·麦克马纳斯著,张磊译,《市场新闻业:公民自行小心?》,第11页,新华出版社2004年10月版。
②[美]约翰·麦克马纳斯著,张磊译,《市场新闻业:公民自行小心?》,新华出版社2004年10月版。John McManus(1995): A Market-Based Model of News Production, Communication Theory, 5(4): 301-338.
③Underwood, D., & Stamm, K. (1992). Balancing business with journalism:Newsroom policies at 12 west coast papers, Journalism Quarterly, 69(2), 301-317.
④Coulson, D. C. (1994). Impact of ownership on newspaper quality, Journalism Quarterly, 71(2), 403-410.
⑤Beam, R. A. (1998). What it means to be a market-oriented newspaper, NewspaperResearchJournal, 19(3), 2-12.
⑥Gross, R., Curtin, P. &.Cameron, G. (1999). Diversity advances both journalism, business, NewspaperResearchdournal, Spring 2001 v22 i2 p14
⑦[美]约翰·麦克马纳斯著,张磊译,《市场新闻业:公民自行小心?》,新华出版社2004年10月版。John McManus(1995): A Market-Based Model of News Production, Communication Theory, 5(4):301-338.
⑧John McManus(1995): A Market-Based Model of News Production, Communication Theory, 5(4):321.
⑨[美]约翰·麦克马纳斯著,张磊译,《市场新闻业:公民自行小心?》,新华出版社2004年10月版,第99页。
⑩周葆华,《效果研究:人类传受观念与行为的变迁》,复旦大学出版社2008年11月版,第176页。
(11)丹尼斯·麦奎尔著,刘燕南、李颖译,《受众分析》,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年4月版,125-126页。
(12)Richard Robert Gross(2005), Small Newspapers, Big Changes: Awareness of Market-driven Journalism and Consequences for Community Newspapers, Unpublished doctoral dissertation, University of Missouri. P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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