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学是中国劳动人民在几千年的生活和生产实践中认识生命、解除疾病的宝贵经验总结,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朵奇葩。历代医家运用独特的认知方法,形成并发展了独具特色的诊疗方法和养生方式,创建了完整而丰富的中医理论体系。以中医独特的认知方法为基础,使得在中国历史上,几乎历代皆有名医出现,且皆有相应的中医名著问世。因此,流传至今的中医书籍可谓汗牛充栋,这是中华民族的宝贵财富,也是世界人民的财富。
随着经济的发展和社会的进步,国家对中医科研的支持力度日渐增大,中医学的研究也充分借鉴了西医学的各种方法,如解剖观察法、实验验证法等,并在此基础上取得了大量成果,促进了中医学的发展。然而仔细分析不难发现,以这些方法所得出的科研成果中,存在部分成果难以在临床中得到有效应用的现象。导致这种现状的因素是多方面的,其中认知方法的差异是重要的原因之一。基于此,有必要重新审视传统的中医理论,探索古人研究中医的认知方法。通过对古中医认知方法的分析和总结,旨在为当前中医科研提供一些认知方法上的有益启示。
中医学在传统文化中孕育和发展起来,并成为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其认知方法必受中国传统文化尤其是《易经》、道家、儒家、佛家等思想的影响,因而中医理论必然带有各家思想的烙印。通过分析中医学历代著作,特别是中医经典著作《黄帝内经》的内容,发现中医学最具代表性的认知方法主要有以下3类。
1宏观揣测法
中医学在萌芽之初,也踏进了对人体进行解剖观察的研究领域,并获得了一定的解剖知识,如《灵枢·经水》篇提出若夫八尺之士,皮肉在此,外可度量切循而得之,其死可解剖而视之。其藏之坚脆,腑之大小,谷之多少,脉之长短,血之清浊,气之多少……皆有大数。“并得出了诸如肠胃之大小、长短、受谷之多少以及骨节之大小、广狭、长短的认识等,同时中医还试图将解剖知识与其他理论相结合来解释生命现象,发展和丰富了中医理论,如通过解剖知识和实际观察总结出,肺具有主气司呼吸功能、胃能受纳和腐熟水谷、胆则贮存和排泄胆汁、小肠主受盛化物、大肠主传化糟粕、子宫具有孕育胎儿功能等。但是中医最终没有选择通过解剖观察的方法来研究生命规律的道路,而是采用了宏观揣测的方法,即在尊重生命完整性的前提下,通过司外揣内的方法来研究生命现象。导致中医做出这种选择的原因可能有以下两方面:一方面是当时中国解剖水平比较落后,古代医家可能巳经注意到,仅仅通过解剖观察的方法来认识具有复杂特征的生命是十分有限的,故需要寻求其他研究方法来发展中医;另一方面,则受儒家、道家中的人本思想和元气论等思想的影响,认为生命至尊至贵,不可随意损害身体发肤,且生命浑然一体,因其完整统一而具有活力,故限制了人体解剖的进行。人与其他万物一样,都由天地之气所化生,对于每个人而言,气是其生命的根本,离气则生命无源,如《灵枢·决气》中讲到:”余闻人有精、气、津、液、血、脉,余意以为一气耳。“同样,没有气的升降出人运动,便预示着生命的终结,故《素问·六微旨大论》中言:”出人废,则神机化灭;升降息,则气立孤危。故非出人,则无以生、长、壮、老、已;非升降,则无以生、长、化、收、藏。“另外,人体具有整体性和联系性,内在的变化会引起外在(如气色、舌荅、脉象等)的改变,即“有诸内必形诸外”,因此可以通过外在的表现,把握其内在的变化,如《灵枢·本脏》说:“视其外应,以知其内脏,则知所病矣。”因此,中医学尊重生命的完整性,从宏观上动态观察各种生命现象,通过司外揣内的方法来探求机体内在的生理功能和病理变化。这种研究方法,虽不及西医研究结果的准确性,但却在宏观上用模糊性语言反映了生命的真实性和客观性,成为历代中医学研究中必不可少的方法之一。
2临床体悟法
在近现代以前,中医学知识的创新,主要不是在实验室中通过各类动物实验来完成的,而是在读书的基础上,通过临床实践和个人体悟来实现。首先,中医学是一门实践医学,中医的生命力在临床,临床对于中医的发展起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几千年来,广大中医大夫就是在为人们解除病痛的过程中发展中医。如春秋战国时代的名医扁鹊,周游列国,为君侯看病,为百姓除疾,并根据不同地区的需要,而发展中医各科,在实践中积累了非常丰富的经验。东汉末年著名医家张仲景,之所以能写出名垂千古的《伤寒杂病论》一书,是因为他在“勤求古训,博采众方”勤求古训,博采众方的基础上,通过大量的临床实践,积累了宝贵的临床经验撰写而成……中医大夫都拥有一定的知识储备,在临床实践中会遇到许多新的问题,如各种疑难杂症等,这时除了效仿书本中各种已有的解决方法,结合临床实际来治疗疾病外,就是在前人无记载的情况下,根据自己的知识,提出治疗方案并付诸实践,然后根据每次治疗的状况,进一步调整治疗思路,直至解决治愈疾病为止。通过一系列反复的临床验证,历代中医便可总结出治疗某类病的有效思路与方法,这样就填补了治疗某类疾病的历史空白,促进了中医学的发展。其次,中医学作为传统文化的一部分,继承了儒释道三家重视体悟的精神,使得体悟成为任何一个名医必须经历的过程。隋唐名医许胤宗曾指出:“医者,意也,在人思虑,又脉候幽微,苦其难别,意之所解,口莫能宣。”说明了体悟在中医学习和研究中的重要性。所谓体悟,就是在一定的知识储备基础上,对古圣先贤之言语、经典著作之论述、自己的师父或授课老师之说教,或对临床中遇到的某一类问题等念念不忘,朝思暮想,反复琢磨,而终究茅塞顿开,获得突破性认识的一种思维过程。体悟的过程有渐悟和顿悟两种形式。渐悟是经过长时间的思考,逐渐领悟事物的真谛,其认识的广度和深度是一个渐进的过程,而最终是获得本质性认识。大部分中医大夫在研究学问之时,多是随着知识和经验的积累,从而达到渐悟某些事理的效果,如清代名医吴鞠通在《温病条辨·自序》中讲到:“十阅春秋,然后有得。”这便是一种渐悟的过程。顿悟则是对某一个问题在某些因素的激发下,突然领悟其本质,不经过由浅入深认识的过程,而是一步到位,有醍醐灌顶之功效。这种情况的出现往往需要个人天资聪慧,再加上特定要素的激发,如听到或看到某人的一句话、看到某个自然现象等便可出现。《素问·八正神明论》云:“岐伯日:请言神,神乎神,耳不闻,目明,心开而志先,慧然独悟,口弗能言,俱视独见,适若昏,昭然独明,若风吹云,故曰神。”便是对顿悟境界的一种描述。中医许多高深知识的研究学习大都需要体悟之后才能运用自如,比如对脉学的掌握,古人留下的大多是一种形象的比喻,如浮脉有“如循榆荚似毛轻”,“浮如木在水中浮”等描述,而要真正掌握这些内容,还需要在认真观察各种生活现象和具备大量的临床实践的基础上,通过不断的思考体悟,才能掌握其精髓。故历代医家都非常注重用体悟之法来研究中医,因此所著之书非常重视体悟的精神,多冠以“悟”字或“心”字,如朱丹溪的《丹溪心法》、薛己的《外科心法》、程国澎的《医学心悟》、尤怡的《金匮要略心典》、镏洪的《伤寒心要》、黄元御的《四圣心源》等。由上可见,临床和体悟都是研究中医的重要方法,但两者不是孤立存在,而是紧密联系在一起。在临床中体悟,在体悟中临床,两者互相促进,共同促进了中医学的发展。
3取象比类法
中国的传统哲学非常注重对“象”的观察,通过各种“象”来把握事物的本质,这方面的论述以《易经》最为明显。诸如“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易者,象也。象也者,像也”“夫象,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而拟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谓之象”等说法,都体现了通过象来把握事物规律的思想。受《易经》影响,这种思想也渗透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各个方面。而医易同源,中医学也采用了类似的方法来研究生命规律,这就是取象比类法。取象比类又称援物比类,是中医学重要的研究方法之一。所谓取象是指从事物的形象(包括形态、作用、性质等)中找出能反映本质的特有征象…,比类则是通过比较、类比的方法,寻找已知之象与未知之象的共性,进而探索相关事物的特性。取象比类法作为中医学重要的方法学之一,在《内经》时代便已得到高度重视,如《素问·五运行大论》中说:”天地阴阳者,不以数推,以象之谓也。“在《素问·示从容论》指出:“夫圣人之治病,循法守度,援物比类,化之冥冥。”都强调了这种方法的运用。在取象比类的基础上,再进行推演络绎,便促进了中医理论在横向和纵向的延伸,丰富了中医理论的内涵。比如在生理方面,根据五行的特征,将自然之象与人体之象相类比,建立了人体与自然界的密切联系,构筑了以五脏为中心的五行学说。如《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认为:“东方生风,风生木,木生酸,酸生肝,肝生筋,筋生心,肝主目……神在天为风,在地为木,在体为筋,在脏为肝,在色为苍,在音为角,在声为呼,在变动为握,在窍为目,在味为酸,在志为怒……”阐述了人体与自然界通过五行而建立起来的密切联系。在病理方面,通常也用取象比类法来说明各种病理变化,如《灵枢·五变》中当论及“一时遇风,同时得病,其病各异”时,便取用匠人以刀斧砍削树木来类比人体发病之差异。“请论以比匠人。匠人磨斧斤,砺刀削断材木。木之阴阳,尚有坚脆,坚者不人,脆者皮弛,至其交节,而缺斤斧焉。夫一木之中,坚脆不同,坚者则刚,脆者易伤,况其材木之不同,皮之厚薄,汁之多少,而各异耶……黄帝曰:以人应木奈何?少俞答曰:木之所伤也,皆伤其枝,枝之刚脆而坚,未成伤也。人之有常病也,亦因其骨节皮肤腠理之不坚固者,邪之所舍也,故常为病也。”这段描述,用木质的差异形象说明了体质的不同在发病中的重要性。在疾病的诊断方面,通过望闻问切四诊法,观察其外在之象,而推断其内在的病理变化。如根据脉象的浮沉迟数等,来确定病变的表里寒热虚实等内在变化。在疾病治疗方面,亦常用取象比类的方法来说明某些疾病的治疗方法,如《灵枢·逆顺》便取兵法之象来说明刺法:“兵法曰:无迎逢逢之气,无击堂堂之阵。刺法曰:无刺熵熵之热,无刺漉漉之汗,无刺浑浑之脉,无刺病与脉相逆者。”告诉医者施针如打仗,必待邪气衰而为之。再比如常见的“提壶揭盖”、“釜底抽薪”等治疗方法,便是从人们的日常生活中类比而来的。在中药的研究方面,许多理论的形成也参考了取象比类法所得出的结论,比如通过分析中药的形体、色味、生长地域、生长时间等“象”,可归类推断出其功效,得出了诸如“色黑者多人肾,色红者多人血分,中空草木多治风,叶枝对生能调红,叶边长刺消风肿,叶中白浆拔毒功,内血皮白通血脉,奇形疙瘩可散结”等结论。由此可见,取象比类之法早已应用于中医学的各个方面,是中医学研究中不可或缺的方法之一。
中医传统的认知方法还有很多,本文仅通过对以上3种最具有代表性的认知方法的分析,便可以看出传统认知方法对中医理论构建和实践指导的重要性。
人体是一个“法于阴阳,和于术数”的复杂巨系统,具有整体性、联系性、动态性、有序性等特点,中医的理论基石一阴阳、五行、精气神等也是模糊量的代名词,并且中医理论所涉及的领域包括了精(有形有质)、气(无形有质)、神(无形无质却有征可循)3层面的内容,这些特点决定了采用局部的解剖观察和实验等现代认知方法能够优于在精层面的研究,而劣于在气和神层面的探索。而用中医传统的认知方法,却能更好地在中医整体观念基础上,从三个不同层面,尤其是气和神层面上把握人体这一巨系统的规律,并形成系统的具有中医特色的理论。因此,有必要在借鉴西方医学认知方法的同时,重视并认真学习古人研究中医的认知方法,将现代与传统认知方法相结合,从不同层面上运用不同的认知方法进行生命科学研究,这样或许可以更好地促进中医的发展。
作者:丁宝刚,孟庆刚(北京中医药大学,北京 100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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